昨今明之花
文图·李喜梅
故地寻猴
某一个“昨天”,天蓝云白、风和日暖的早晨,邀约一群年长朋友畅游植物园。来到东陵门入口处不远的滨水植物景区,大伙儿围观着小径旁亭亭玉立的“美人”(蕉)时,迎面两位手持园区路线图的银发旅客,趋前问我们谙英语否?然后不待回答,迫切地追问: 昔日植物园内随处可见的猴子,如今到哪儿去了?
那些顽皮捣蛋,叫人又怕又喜的猴子?的确,早期这里随处可见。猴子常驻本区域的一些自然旅游景点(包括植物园)并“骚扰”游客,抢食物或饰物,以及任何它们觉得新奇的东西,驱赶不去;槟城、印尼等地的植物园如今依然存在着此棘手问题。谢天谢地,新加坡植物园于多年前已摆脱这些顽猴的纠缠,顺利引导它们迁徙至集水区森林地带。对本地人而言,满园猢狲的景致,已是不堪回首的陈年旧事了。
原来这位洋先生早年在新加坡工作,在岛国度过好一段青年岁月,工余时间常在植物园活动。他返回英国已五十余载,这次是乘邮轮路过新加坡,上岸游玩一天;植物园成为他的首选,带着老伴重温岛国住过的地方,寻访青春时期的足迹;岂料到昔日植物园,早已由“小鸭”蜕变成“天鹅”了!
兴致勃勃而来,没见到那些令他印象深刻的调皮猴子,不免有点失望;而能与这批和善的本地人不期而遇,大部分还是年龄相若,语言相通,也是一份特别情缘。她们都是资深退休人士,受过良好英文教育,只因喜爱中华文化,坚持退而不休,继续学习华文,汲取华夏文化养分,充实自己的人生。
或许年龄相近, 大家热情地和“红毛”朋友交流。东陵路毗邻曾经是英国军营重地,那时这地段是低洼地区,曾有鳄鱼“偷渡”到园里池塘;也有过园长训练猴子,攀高采集植物花果做标本的趣闻。这个园地曾由英殖民地管理,俗称“红毛花园”。洋先生当年或许曾在英国皇家部队服务,宛若从历史中走出来的人物,昨日也为建设今日繁荣的新加坡出过力吧?既然有缘千里而来,何不在大榕树下拍张照留念?
花之诠释
过后他俩继续赶路。我们则前行来到天鹅湖畔草坪。友人CZ兴奋地指着花圃欢呼,那是她家后院也栽种、别具情趣的花卉!趋前细打量,只见翠玉绿毯间,那一株三色的花儿,容形不大,却长得标致素雅;花色各呈明显的紫和白,以及逐渐淡褪的过度色。此花俗名称为:昨日、今日、明日!
真有意思!紫色花是特为今日绽放,花颜灿烂潇脱,热情奔放;白色是旧日的精彩,刚展现过最佳状态,准备功成身退;含苞待放的或是未来的明日,包含着层出不穷、无限可能的意境,届时花开,必将另有一番胜景,值得殷勤期待。
或许是先入为主, 我直接联想起刚告别的英国人,他不就是“昨日”的象征?他这番重返,或是寻找昨日花样年华的痕迹?这些是我私下的诠释和揣测。
其实, 每个人心里何尝不拥有各自的昨日之花?一个值得怀念、有悲有喜的“大世界”。尤其是年长者,比如那个英国人想必也如此!还记得远去的往昔,那黑白电视、电影的时代?那时候警察叫“Mata”,穿着短裤;面包叫“Roti”,味道甘香;督工叫做“Kapara”,刻薄严厉;小孩爱喝“绿宝”和“Sarsi”⋯⋯ 尽管社会节奏变化快速,某些记忆也都早已褪色,却似无色的雕刻,一直留在心头某处,挥不去,抹不掉!
过去和现在,皆为未来社会建设的基础;昨天和今天,化为“明日”的沃土,育孕出更优秀的花朵,绽开出更为璀璨的“明日”之花。
爱花的CZ是位画家,她持有与我不同的看法:含苞待放的是昨天,蓄劲待发;艳丽的紫色是现在,激情奔放;过后逐渐淡出,花颜褪尽,明日将呈白色,最后谢世飘零,之后再生。这是循序渐进,如人生的旅程,少年、青春、老化,也符合进化逻辑。
人生旅程犹如过山车,常有出其不意的起伏变化和意外惊喜;而不同时段、年龄背景的人,站在不同的高度,同样的风景,却能衬托出不同的心情和意境;宋代才子苏东坡也早就说过:“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毋庸置疑,我们一致赞赏今日的魅力紫色,它烂漫多姿,楚楚动人;可惜好花不常,世事风谲云诡,来日变数万端;它也再在告诫我们务必珍惜眼前一切、把握珍惜当下,致力耕耘,明天的花苞将会绽开得更靓丽!
在这株学名为“大叶鸳鸯茉莉”身上,三花三色,各花入各眼,任人自我诠释、演绎;只要喜欢就好,无绝对的对错答案。昨今明之花 ,是收获过去、拥抱现在、展望未来之花,也可以是长在你我心田之花。友人眼中,未来、明日之花是即将凋零枯萎;我看到的却充满憧憬与希望。您又会怎么诠释它呢?
(作者为新加坡植物园与亚洲文明博物馆中文解说/导览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