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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专业的心,做华社的事

— 专访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财政吴绍均

文图·欧雅丽

吴绍均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宗乡社团如何进行自我更新,引入新血就一直是本地华社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多年来,各宗乡社团想尽办法,成立青年团,开展各种活动,吸引年轻人和专业人士加入华社,传承华族文化。直到今天,引入年轻的专业人士,为各宗乡团体培养接班人仍是本地华社发展的重中之重。本刊专访了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财政、新加坡华乐团董事主席吴绍均,谈谈他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加入华社,并在华社服务十多年的经历,以及他如何看待华社面临的这一挑战。

现年54岁的吴绍均出于对华族文化的兴趣,于2006年开始接触华社,先后在养正校友会、养正基金、中华总商会、广惠肇留医院、华社自助理事会、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以及新加坡华乐团担任重要职务。身为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的他在财务管理和企业管理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服务华社十多年,他用他的专业知识给这些社团的管理和革新提供了很多宝贵的建议,协助它们进行改革。

Q:请您回顾一下参与华社团体的经历,当时是为什么加入华社?

追溯一下,大概是在2006年。我小时候就读于养正小学,当时养正小学校友会副会长卢鹤龄先生,他也是冈州会馆的理事长,他问我能不能出来做点事,那时我已经工作16年了,我觉得可以抽点时间,就在校友会协助一下。慢慢地,就加入了养正小学的咨询委员会。

那时我认识的华社的人也不多,但我对华族文化有一定的兴趣,我小学是华校,中学转英校,但是对中华文化的兴趣一直都在。大概在20年前,我认识了几个朋友,其中之一就是许廷芳律师,还有萧作鸣先生。他们在华社比较活跃,经过他们的引荐,后来加入了中华总商会的研究与出版委员会。所以总的来说,把我带入华社的应该是许律师和萧先生。

2008年,时任中华总商会会长蔡天宝先生想要做一些改革,要引进一些比较年轻的、专业领域的人员。2009年3月总商会选举时,我就参与了中华总商会第55届的选举,成为总商会的董事。此后我就慢慢认识很多人,其中包括李国基先生,他引荐我参加了广惠肇留医院。我就进入了广惠肇留医院和养正基金,迄今已经在这些机构服务了十几年。

2012年,蔡天宝会长叫我进来宗乡总会帮忙。五六年后,宗乡总会推动成立了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蔡天宝先生任主席,也把我拉进去,从筹建到现在一直在那边服务。大约八年前,当时李国基先生担任新加坡华乐团董事主席,在他的引荐下,我进入华乐团担任董事。李国基先生2018年退任时,就推荐我接替主席职位。担任了一届(一届两年),今年刚连任了第二届主席。

Q:最初您对华社是什么印象?当您加入华社之后,这种印象有没有改变?

我小时候就读的养正小学是广东人办的学校,上学的时候就看到很多董事热心教育,我在学校的时候也受益很多。当时我是养正小学铜乐队的成员,每次广惠肇留医院有什么庆祝活动,都会去表演或伴奏。我觉得华社这些人是很伟大、很无私的,他们对华社的贡献很值得敬佩。

当时是从一个比较远的角度去看,真正接触之后,我亲眼看到这些华社的前辈出钱出力,非常用心。比如说蔡天宝会长,他真的是在华社花了很多时间和心力。蔡会长有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那时我刚进入中华总商会,他在新的董事会上说:“引进你们进入中华总商会,是希望你们能花一点时间,花一点精力把总商会做好,而不是只挂个名。比你名气大的人有很多,而且秘书处不是服务于你,是支持你去履行你对这个华社的贡献和责任。要很清楚这个定位,而不是说为了出风头,为了名利等等。”他讲了这番话之后,我观察他本身是以身作则的,从那之后我就觉得要做事就真的认真去做,而不是说随随便便,敷衍了事。

还有李国基先生也是。我在广惠肇留医院看到他对这个机构的热忱,出钱出力,也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当时正值广惠肇留医院100周年,医院的地契租约也快到期了。刚开始我们很紧张到底租约到期会怎么样,后来政府答应延长租约。我们就开始对广惠肇留医院进行改造和重建,到今天为止,广惠肇留医院从400个床位提升至600个床位,还设有一些康乐设施,同时还成立了几个关怀中心。

华社的前辈们不止是安于现状,把它守住就好,他们会想怎么把它们做得更好。这些精神很值得去学习。做事的时候尽心尽力去做,该放手的时候放手,而不是说占据这个位置,不给更有能力,或者更有新思想的人去做。这些都是华社的优良传统,我们应该继续传承下去,这就是我在华社学到的东西,也是我为什么愿意花一点时间去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Q:您觉得目前华社面临哪些挑战?

我觉得目前华社的挑战还是比较难吸引年轻一代进来,其实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一般来说,读书读到20多岁,前15年都是成家立业,当真的有一点时间,大概也要到四十多岁了。很多人对华社也不了解,可能印象中华社是老一辈的人做些消遣或慈善的机构。

一个机构对年轻人有没有吸引力,首先要看这个机构是不是值得他们花一点时间去做,他们进来之后可以发挥自己的所能,而不是做一些没意义的事。其次,这个机构里面跟他一起做事的人是否是志同道合的。第三,要有几个和他同类的人一起进去,这样做起事来就比较方便。第四点也是很关键的,现在的领导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几点呢,不是每个机构都做得到。

以前会馆为什么会成立,就是当时的殖民地政府没有做到他应该做的事情,华社就自发地建学校,建医院,帮助有需要的人士。当时的需要性很高,每个人都会去会馆。现在社会发展了,政府也照顾了民生,会馆要怎么样去做应该做的事情,整个华社的目标要转,要怎么转,是大家要思考的问题。但我们也要明白,在某个时代做了一些事是有意义的,不过世界改变了,也要转移,如果还是墨守成规,也是不对的。当然大的会馆有资源,在教育等方面做了很多。一些小的会馆、地缘性会馆,怎么样招新的人可能是个挑战。可能会馆可以重组一下,考虑怎么样把有限的资源放在一起。

2016年3月宗乡总会在槟城举办集思营,吴绍均(前排右一)担任青年组集思营的引导员

Q:请您从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谈谈华社该怎样管理和提升他们的机制,您是如何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协助他们改进管理机制?

我认为首先要明确这个会馆或机构到底为什么会存在?它的使命是什么?愿景是什么?它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标?需要花一点时间去做一个定位,然后知道达到这个目标要怎么去做,要通过什么方针、什么活动,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做这些活动我们有什么资源?人力资源,财务资源,做这个活动财务上的盈亏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目的在于怎么样达到这个机构的目标,当然财源也很重要。一个机构资金的来源怎么来,该怎么支出,该花钱的地方花钱,甚至可以多花一点,不该花钱的就不花。很多时候并不是需要增加资金,而是怎么样把有限的资金用在重要的活动上。

另外,活动的宣传也是一个重点,很多时候我们做的事情很好,但是没人知道,没人知道就很难达到目标。所以首先活动要有吸引力,用有效的宣传方法把人吸引来,让大家知道有这个活动。做完活动,也要做事后分析,吸取经验,下次怎么样做得更好。

把机构的大方向定下来之后,就要把它做事的系统程序化,做事的程序,审批程序,管理的框架等一旦清楚地列下来,做起事来就事倍功半。如果有一个好的系统,做起事来就比较简单,而且要很明显地把董事和管理层的职务分开。董事会、理事会是起到定大方向,大策略,以及监督的作用,由管理层执行。有时理事太过积极的参与,管理层就觉得不用动脑筋,做什么事都有理事来干预,这样也就没有提升了。一个比较成熟的机构,运作应该系统化。系统化的好处就是你不会没了谁不行,这个机构的知识都会在里面,不会随着某个人的离开而不能运作。有这样的系统,不放手的借口就没有了。

我的一项专业工作就是协助家族企业专业化和完成传承,其实跟会馆的工作有点类似。我每次都跟那些家族企业的第二代或第三代建议:首先要去了解这个企业,第二要了解这个行业,最后就是要知道怎么放手传承。同样的,放在一个组织里面,做一个会馆或慈善医院,你首先要了解这个会馆或医院,第二就是要了解整个华社或医疗行业的情况,最后就是要学习放手、放资源和放心让下一代接手。

当我决定加入一个机构,会先看它的管理层有没有一个有效的团队;第二就是董事局、理事会的成员,领导人是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还有就是资源,我很注重外部审计和内部审计是不是由一个专业的会计师事务所来承担,需要法律咨询的时候,有没有专业人士可以咨询。这些都是我的一个基本考量,如果有这些,我做监督的工作,花的时间就不会太多。

通常我刚接手的时候,会花比较多的时间,比如说我刚在华乐团接任主席的时候,第一年我花了很多时间去了解整个乐团。华乐团大概有八十多位演奏家,我就和董事们分批跟他们吃早餐,去了解他们。我觉得一个乐团最重要的就是这些演奏家,我去了解他们的想法,一些想法可能对这个乐团是有效的。后来也和后勤的员工吃早餐,平时我每个月也跟音乐总监、行政总监吃早餐,跟董事局的成员单独吃饭,还有在开董事会的前一个晚上跟他们一起吃个饭。这样大家对乐团的方向就有共识把乐团做得更好。头一两年我会花一点时间去做这些事,然后就会知道哪些东西需要去抓,哪些东西可以放手,用这样的方法就可以在之后不用花太多时间。

Q: 除了自身的工作外,您在多个社团担任职务,请问您是如何在繁忙的日程中兼顾家庭、工作和社团活动的?

因为我是用我专业的知识做事情, 所以其实花的精力并不是很多,当然肯定会占用一些时间。我觉得首先要把自己的事业做好,把自己的家庭顾好,怎么样把这两方面做得好,就是要看时间管理。如果你是个比较自律的人,就会规划一天的时间怎么用,什么时间分配到我的工作,我的家庭,我的朋友,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去做其他事情。

我认为要有一个平衡,首先是家庭,然后是事业,第三才是这些社会活动,如果前两样都做不好,哪有这个能力做好第三样。我要做好前面两个,才会去做其它的,不过一旦我做,我就会很认真的去做,不会只是草草了事,或者只是挂个名。

Q:您参与社团活动也已经有十多年,您觉得您参与社团活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参与这些社团活动,我的收获很多,我也学习了很多,会馆的这些领导的做事方法,他们的视野,给我很多领悟,改变了我一些做事的方法。我在专业领域接触到的人和在社团接触的人不太一样,这也让我看到这个社会有形形色色的人,当然有好有坏。哪些是要去避免的,要反思的?哪些是要学习的?这对我做人肯定是有帮助的。如果对比十年前的我和十年后的我,可能我现在比较客观和冷静,比较能坦然面对事情。

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齐心把华社做得更好,看到了一些效应,很有满足感。

Q: 请问是什么动力促使您服务华社这么多年?

首先是我对华族文化有兴趣,我喜欢听广东粤剧,也喜欢中国历史。小学在华校学习是一个起点,我也没有因为离校而丧失这个兴趣。再者就是我接触的领导人,他们真的为华社做了很多事情,而且非常努力地去做,他们起了一个模范作用,让我可以继续做下去。第三呢,就是这些机构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间接地就让我觉得服务这个机构或会馆是对社会有益的,有些人因此而受惠。比如在广惠肇留医院看见老人家在里面生活得很开心,我也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有意义。当然这个是间接的,因为这些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中间有很多人的努力。我觉得这也是我继续服务的推动力。

作者为本刊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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