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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的南洋时光与《小坡的生日》

文·沈芯蕊

“希望还能再写一两本这样的小书,写这样的书使我觉得年轻,使我快活;我愿永远作‘孩子头儿’。对过去的一切,我不十分敬重;历史中没有比我们正在创造的这一段更有价值的。我爱孩子,他们是光明,他们是历史的新页,印着我们所不知道的事儿——我们只能向那里望一望,可也就够痛快的了,那里是希望。”

——老舍

老舍

南洋时光

这一段是老舍在《我怎样写〈小坡的生日〉》一文中的话。南洋的概念与北洋、东洋、西洋相对,是以中国为中心,以南的沿海诸地称为“南洋”,明清时期起大量移民涌入该区域,叫做“下南洋”。南洋色彩、南洋印象、南洋特征,及南洋特有的物产和景观,都在老舍在南洋度过的时光里写成了《小坡的生日》一书。

老舍与南洋的缘份共有2 次,第1 次是1924 年老舍去英国伦敦大学东方学院任教时,船经过新加坡只呆了一天;第2 次是1929 年,老舍离开欧洲,有两件事决定了他的去处,一是路费只够到新加坡,二是老舍很久以前就想好好看看南洋。千是他就坐了三等舱来到新加坡下船。老舍在1935 年写的论文《一个近代最伟大的境界与人格的创造者-我最爱的作家康拉德》—文中写到: “康拉德在把我送到南洋以前,我己想从这位诗人偷学一些招数”, “我久想看看南洋……为什么我想看看南洋呢?因为我想找写小说的材料,像康拉德的小说中那些材料。“老舍想找写小说的材料,是以华人为主角,康拉德著作中的主角以白人居多,华人多是配角,而老舍要写的与此相反,他想写南洋,写华人的伟大,写华人开发南洋的功绩,写华人赤手空拳打拼出来的南洋。但从以上的叙述,足见康拉德对他的影响。

经过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老舍终千下船到了新加坡。他坐上洋车,他觉得此处的洋车夫多数是不识路的,即使识路,也听不懂他的话,便随手一指,车夫就跑下去。他想去商务印书馆,只记得是在条热闹街上,去欧洲时,曾逗留过—天。车夫—路下去,老舍心里想,商务印书馆要是在这条街上等他,便是开门见喜,若不在便玩完。因上船时,老舍衣袋里只剩了十几个法郎,合当时大洋—元有余。事有凑巧,商务印书馆果然在那条街上。(商务印书馆在桥南路172 号,马里安曼庙附近的世界书局斜对面,目前福海大厦所在地。)

当时商务印书馆的经理姓包,人很客气,请老舍吃了顿饭后,介绍他去找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黄曼士先生,说他朋友多(老舍后来与黄先生成了很好的朋友)。老舍得到中华书局经理徐采明的地址,离商务印书馆不远(桥南路44号),便上门拜访,说明要找事做的来意。徐经理带老舍到华侨中学去,还真找到了国文教员的职位。

教书期间,老舍上午教书,午饭后可以睡个午觉,借以熬过酷热。等6 点钟太阳落下,吃过晚饭后还可继续工作。他感觉酷热难耐,所以每日早午晚三次冲凉,感觉用自来水冲下来是件很痛快的事。可是,住了不到几天,老舍开始发烧,身上起了很多小红点,校医说他感染上骨痛溢血热症,给他服用了两包金鸡纳霜。他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逐渐好起来。老舍在华中任教时所居住的虎豹楼单身教员宿舍,是在他抵新前的一年才建好的。那里离植物园不远,他对园内的胡姬花圃、池塘和小猴子印象很深。路两旁的椰树棋牛郎、海蓝的天空、跋拉着木板咯咯走路的声音、下雨的沙沙声,都被老舍形容为“充满浓绿的浪漫味儿”。因此在其小说中就有了这个花园的意象。

《小坡的生日》

老舍写《小坡的生日》,以生活在南洋的男孩小坡和他的妹妹为主人公,讲述了小坡生活中的有趣故事。老舍爱小孩,注意小孩子们的行动。下课之后,立在门口,就可以看到—两个中国或马来的小孩在林边玩耍。他以小人儿们为主,写出他所知道的南洋。上半天忙着上课与改卷子,下半天太热,只能在晚饭后写—点,—边写—边得驱赶蚊子,老鼠与壁虎也常常捣乱。他一气写出一千字已很不容易,需要极大的注意力与努力。从开始写直到离开新加坡,写到5 万来字,遇上学校放年假,他本不愿离开新加坡,可是要走这是个好时候,学期之末,正好结束。离家6 年,老母已70 多岁,常有信催他回家。老舍在上海写完了整本书,在《小说月报》发表。单行本原本已经排好版,但被“—二八”的大火烧掉,后来才又交给生活书店印出来。

这本书以小孩为主人公,不能算作童话。可是这本书的后半部分是小孩的梦境,又像是个童话。书里不时对南洋的事情作小小的讽刺,是幻想与写实夹在一起的。老舍用浅明的文字,最简单的话,几乎是儿童的话,描写—切。有人批评说文字缺乏书生气,太俗,太贫,老舍却一点也不以为耻,反倒很喜欢这本书。写作期间不懂的事还很多,他不敢动笔。黄曼士先生没事就带他去看各种事儿,提供一些材料。

笔者再读此书,觉得第12章节老舍对“大脑袋”也就是“嗗拉巴唧”的描写尤其有趣,语言朴实无华,用孩子的言语,不加粉饰,童趣浑然天成,使人们忘却世俗的烦恼,沉浸在孩童的世界里……

老舍在新加坡大概半年时间,他走过的地方不多,留下的足迹不深,可时间的鸿沟却留给我们很多可以去寻幽探秘的空间。

老舍生平

老舍(1899年2月3日—1966年8月24日),原名舒庆春,字舍予。因他生于阴历立春,父母为他取名“庆春”,含有庆贺春来,前景美好之意。上学后,他自己更名为舒舍予,含有“舍弃自我”,亦即“忘我”的意思。老舍是北京满族正红旗人。他自幼丧父,家境贫寒,父亲是一名满族的护军,阵亡在八国联军攻打北京城的战争中,全家靠母亲替人洗衣裳做活计维持生活

老舍是中国现代小说家、作家,语言大师,新中国第一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作家。代表作有《骆驼祥子》、《四世同堂》、《茶馆》等。1924年赴英国任教,并开始文学创作,以幽默风格引人关注。1930年回国后创作了《骆驼祥子》、《离婚》、《牛天赐传》、《月牙儿》,《正红旗下》(未完)等作品,确立了现代文学史上都市平民文学第一家的地位。1966年,由于受到文化大革命运动的迫害,老舍自沉于北京太平湖。1968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且获投票第一,由于老舍已不在人世,此次诺奖遗憾颁予川端康成。1978年,老舍得到平反,恢复“人民艺术家”的称号。墓碑上刻写着老舍的一句话:“文艺界尽责的小卒,睡在这里。”

老舍故居共有4处,分别位于北京、重庆、山东和伦敦。位于北京市东城区灯市口西街丰富胡同19号的老舍故居,是老舍解放后居住的地方,是老舍先生1950年由美国归国后,自己花钱购买的一个普通的四合小院。老舍在此创作了《茶馆》等20余部剧作。该故居1984年被北京市人民政府列为北京市第三批文物保护单位。1998年老舍夫人回国捐献了部分老舍的字画、古董,同年有偿捐献了老舍故居予国家,第二年在国务院的批准下在故居的原址正式建成老舍纪念馆。

北京老舍故居

关于老舍的离世有几种说法,一是说他文革中不堪受辱,到太平湖岸边坐着,坐了整整一天,又坐了大半夜,半夜里投水自尽。而台湾作家姜穆说他一直认为老舍先生之死是他杀所致,理由有三:一、他死后腹中无水;二、脚下无泥;三、鞋袜都在岸上,结论是他并非投水自杀,而是被谋杀之后将尸体运来摆在了太平湖边。有另一个说法是,当时老舍的家人跟他彻底划清了界限。老舍被批斗得奄奄一息回到家,家里人不让他进门,甚至连水都没有给他喝一口。一位老作家还记得看过老舍妻子胡絜青当时揭发老舍的一篇大字报,内容就是老舍出轨。有人说老舍跟妻子的结合,或许只是一场世俗婚姻,而遇上赵清阁,两个人才是真心相爱。老舍死后,与胡絜青的冷漠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赵清阁得知老舍死讯后,从此“晨昏一炷香,遥祭三十年”。赵清阁一生未嫁,生前她一直将老舍的手迹悬挂在客厅。

时光不复,往事不在,谁是谁非,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无论如何,老舍的离开,让文坛少了一颗巨星,只留下优秀的文学作品让后人回味。

(作者为本刊特约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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