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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女子中学学生作品

指导老师:尤今

红烧肉

文·许若昀 (中三)

小时候妈妈上班忙,幼儿园下课后,便到奶奶家吃晚餐。记忆中,稚嫩的脸庞总是枕着折叠在桌上的双臂,两条腿一晃一晃的,眼珠巴巴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奶奶喜欢把红烧肉炖上好久。砂锅上桌,锅盖一揭,调料的辛香与肉块的醇香扑面而来 ─ 一锅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呈现在我眼前。肉块儿有肥有瘦,用筷子轻轻一夹,霎时肉汁四溢。红烧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烂而不碎。卤子在我的味蕾绽放,起舞。奶奶的红烧肉总是加上土豆还有豆角。土豆的口感绵绵的,加上稍有些脆的豆角放进口中,真是绝配。这红烧肉无论做过多少遍,对我来说还是玉盘珍馐,生怕少吃了一口。奶奶总说:“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爷爷有时恐吓着要抢我碗里的红烧肉,奶奶便瞪着眼睛骂他臭老头子。

八岁那年,我离开了家乡。妈妈是湖北人,盘盘都是爆炒辣菜。我在不知不觉中过上了一种全新的生活,爷爷奶奶,也变成了电话上的一声问候。

不知是哪一天,妈妈兴起,在桌上摆出了一盘点缀着剁椒的红烧肉。我咬下一口肉,火辣辣的肉汁流入喉中,回忆也像洪水一样流入了我的脑中。

呀,好久不吃红烧肉了啊。多久没吃了呢?多久了呢……

自那天起,我时不时叫妈妈做红烧肉给我吃。我说:“少放点辣!多放蔬菜!”妈妈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把锅一放,瞪着我,说:“你会,你来做呀!”

红烧肉从此没了后续。我模糊地意识到了,妈妈做不出奶奶的红烧肉。

下了飞机,踏上了阔别三年的土地。我跟爷爷奶奶来了一个熊抱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奶奶,我想吃红烧肉啦!”奶奶笑容满面,以粗糙的手心摩挲着我的手背,说:“这还不容易,奶奶给你做!”

又回到了熟悉的饭桌,熟悉的香气飘入了我的鼻孔。一瞬间,我恍若还是那个迫不及待地等着奶奶做饭的孩童。奶奶端上砂锅,我夹起一吃,肉块儿仿佛没有昔日那么美味,肉有点太烂、汁太淡……可我的泪还是滴到了碗里,我咀嚼着,奶奶的爱,从肉块里源源不绝地泛了出来。

甜烧饼

文·谢函雨 (中四)

路边小摊卖的烧饼,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那个时候,我大概五岁左右,还没有移民到新加坡。从我家走到学校,大约要二十分钟,途中要过一条长长的马路。马路旁边有一个摆摊卖烧饼的大爷。他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有着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大爷做的烧饼真的很香,我在离他的摊子十几米远的地方都闻得到随风飘过来的香味。这时,我就会拉着接我放学的妈妈,快

步走到摊子那里买烧饼。

“师傅,来个烧饼吧。”妈妈说。

“加糖加糖!我喜欢甜的!”我会在旁边附和道。

“好嘞!”大爷会高兴地应一声,接着把饼往炉子上一放。烧饼在炉子上煎着,发出“滋滋”的声音,十分诱人。等白色的饼变成金黄色后,再撒上芝麻,热腾腾的烧饼就出炉了。他会把煎好的烧饼放进纸袋里递给我,然后露出慈祥的笑容,告诉我要小心拿着。

之后,我拿着热乎乎的烧饼,一边走一边吃。甜烧饼的外层脆脆的,里面软软的,一口咬下去,芝麻香扑鼻而来。对当时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幸福的事了,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里,吃着热乎乎的烧饼,整个身子都变得暖暖的。每个星期去买烧饼成了我童年的珍贵回忆,那个烧饼也成了我记忆中最好吃的东西。

大概一年之后,我和父母移民来到了新加坡。在新的环境里有诸多不适,所以那时我非常的想念在中国吃的那个烧饼,常常想,回国的时候,一定要再去买来吃。由于父母工作忙碌,每次回国的时间都很短,一直没有机会去找那个烧饼摊。

将近十年后,我独自回国,才有机会去寻找那个烧饼摊。

随着这一区这几年来的发展,那个烧饼摊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了;虽然我也有心理准备,但是,当我真正站在那栋新建的大厦前,心还是沉了下来。

妈妈知道后,安慰我说:“没关系,以后会碰到到更好吃的。”但是,我竟然再也吃不到比那个更好的烧饼了。也许是我把以前的那个味道想象得过于完美、也许我想念的不是味道本身而是当时的那个氛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现在吃烧饼的时候,再也找不到小时候那种简单的幸福感了。

 

地瓜粥

文·陈楠 (中三)

六岁时,阿嬷曾经连续煮三天地瓜粥。我瞅着无精打采躺在粥里的地瓜,食欲逃之夭夭。

阿嬷看着长吁短叹的我,说:“这地瓜粥呐,曾经救过我的命,是我一辈子吃不腻的味道。”阿嬷的思绪被拉回那遥远的年代,她娓娓道来:“可怜啊,1959年困难时期,学生们都得去公社参加劳动,否则就得饿肚子⋯⋯”

“不干活就没饭吃?这么惨啊!”我觉得匪夷所思。爱听故事的我来了劲,没想到,阿嬷的故事完全颠覆了我对地瓜粥的看法。

阿嬷说:“当年实行农村大食堂,放学后就得干活,到队旗升起时才能收工吃饭。偏偏掌勺的是个吝啬鬼,饥肠辘辘的我们只好忍饥挨饿。”

那段全民挨饿受冻的艰苦岁月,简直无法想象。

“那时候,每人只分到一小碗地瓜粥。这一碗地瓜粥虽然不能填饱肚子,却挽救了不少生命。”说到此处,阿嬷露出一副“回首前尘,感慨万分”的样子。“端着那碗地瓜粥,我就像捧着一块金子。软软的地瓜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那粥⋯⋯令人齿颊留香。”

“地瓜粥真的这么好吃?”

“当然了!记得那段日子,我经常梦到吃不完的地瓜粥,每次醒来发现什么也没有,肚子又咕咕直叫,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三年困难时期,多数百姓都得挨饿!”阿嬷长叹一声:“我们家还算幸运,靠着这地瓜粥,总算熬过来了。哎,往事不堪回首哇!”

说到这儿,阿嬷捧着那碗地瓜粥,喃喃自语:“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我百感交集。那饥饿的年代已经过去,可阿嬷对地瓜粥的爱却没被岁月冲淡。

自那以后,阿嬷每每煮地瓜粥,我都细嚼慢咽。偶尔,一个念头会跃出脑际:要是有一天,我连地瓜粥都没得吃,该怎么办?我越想越怕,地瓜粥也越吃越香。

后来,我离开了故乡,地瓜粥成了我舌尖一缕弥久的香味、心头一种永恒的怀念。

阿嬷的地瓜粥,是苦难岁月中的一缕阳光,是人生道路上的一线希望。想着阿嬷的故事,地瓜粥那独一无二的味道,透过时光厚厚的帷幕,钻进了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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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老师: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