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青遇上了愤青

七同姻缘

新书《伊菲心语（续）：踏歌人间斜阳好》封面

今天是作者罗伊菲第13部著作《伊菲心语（续）：踏歌人间斜阳好》的新书发布会，我很荣幸被邀请担任第一位发言人。我自认很有资格，就当仁不让接受这个任务，因为在座各位之中，我认识作者时间最久；从18岁到现在算算已经66年了。我们结婚60年，今年是我们钻石婚纪念，也算是一个双庆的年份。

同年同月同日生84岁生日，以及结婚60周年（钻石婚）共庆

我们60年前在夏威夷结婚，在夏威夷州政府注册，有案可查。谈到我们的生日就有点乱了。我出生时父母亲是以农历日子登记。伊菲出生是以阳历登记。伊菲的母亲在台湾她进小学的时候把月份和日期对调，结果了从9月7日变成7月9日，可以早一年入学。所以我们两个人的身分证上日期都对不上。

在座不少朋友都知道我们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订婚时因为是同班，又是研究所同学，中央通讯社同事，发布新闻标题说是“七同姻缘”，传为佳话。我心中想同年同月同日生日有这么难吗？就学时髦，去请教我的人工智能AI老师。我的问题是：在50个人（同班同学）之中有两人同一天生日的概率有多少？果然在五秒钟就得到答案：是3%。看来确实是相当的难；更难的是这3%还要一男一女，还要对上了眼，结为夫妇，确实少见。概率如何，AI也算不出来，只好说是缘分了。

新认识的朋友听说了我们的故事，都表示好奇，半信半疑。伊菲总是很有耐心跟朋友说明这段个故事。我就乖乖的坐在一旁第N次洗耳恭听，感觉上好像是学生作弊，创造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欺骗小女生的心。——若是如此也算是成功了。

事实上，朋友看到我们两个人，一个白发苍苍，一个明眸皓齿，感觉上明明是老夫少妻，偏偏要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说来也是，当年我常到中国开会，人家以为是 一位老教授带了个学生助理，好像很合理；或者是一位老院长带了一位小秘陪同，同样的相当可信。所以小秘伊菲的座位，往往开头坐在后排，然后慢慢往前移，最后坐在这个老教授的旁边。

文青与愤青的结合

我们当年的结婚是一个文青和一个愤青的结合。大家都知道伊菲性格温柔体贴，人缘又好；我的脾气不好，路见不平，总要出头打抱不平，惹下不大不小的麻烦，常要伊菲出来打圆场。我们结婚60年好像没有吵过架，都是伊菲让的多。我说脾气好的人不吵架没什么了不起；脾气坏的人，才要靠修养。

回想结婚60年，到底吵过架吗？而且为什么吵架？结果想起了一段往事：都怪金庸。

应该是1970年代的事，我在明尼苏达大学读博，读得很辛苦。那年借到一套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两人看了都放不下来，抢来要看。最后两个人讲好要安排时间轮流看。那天，伊菲不守信用，霸着书不放。我等待多时，愈等愈不耐烦，生气“此人不守信用”，一气之下，飞毛腿一脚踢掉她手上的书，吓到了三岁的儿子，跑过去把书捡起来，还给妈妈说：“妈妈看书，妈妈看书”。这个没出息的妈妈，接过书来，关起厕所，继续和黄蓉约会。不怪别人，确实要怪金庸！

难得糊涂

伊菲年轻时候迷糊是有名的， 结婚之后还是没有办法改得更精明一点。记得我拿到博士学位后刚开始到威斯康辛州立大学教书，就在明尼苏达老家邻州，开车不到两小时。周末常会携儿带女开车回到明州和老朋友聚餐、聊天打桥牌。晚上尽兴后开车回到威州新家，才发现伊菲把皮包留在明州了。伊菲很开心说，那我们下个礼拜又可以去明州把皮包拿回来。

那几年我常到夏威夷出差，伊菲偶尔也带小孩前来度假。有一年到檀香山机场出关时发现行李箱钥匙不见了，无法验关。弄了半天，海关人员只有放弃，看这位旅客无助的样子，好心的挥挥手说，“算了，还是快去找个锁匠打开算了。”伊菲开心地回答说：“谢谢，谢谢。我还记得那个地方！” 

又有一次，伊菲带了女儿去看电影。看完后开心回到停车场，发现有部车子没有关引擎。她很同情地说，“是哪个糊涂虫忘了关引擎啦！”，结果那个糊涂虫就是她自己。 

我们结婚60年，这跨越世纪60年的变化有多大呢？我只能说，当年结婚时，我们相互承诺，结婚之后一同学习，一同成长，一同过日子，一同老去。结果60年过去了，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成长。只是60年来伊菲不守信用，留住青春，拒绝老去。我找不到当年在台北校园里面，我大衣口袋中那只冰冷的小手了。这只小手，经过60年的淬炼，处理过大小风浪。面对危机两人携手，一一化解。多年来，儿女进出医院，自己进出医院，老人进出医院。这双手不再冰凉，已经是一双坚强坚韧，是撑得起考验带领一家人度过难关的双手。这60年的风风雨雨是四只手一起撑起来的。

当然，还有变与不变。60年过去了，我发现：文青老了，风采依旧；愤青老了，脾气都没了。 

自我完善的追求

伊菲这本自传续篇是她过去33年的纪录，轴心主题是她的音乐活动。

我们两个人小时侯都没有接受过什么正式音乐训练。没学过钢琴，也不会小提琴，只是喜欢古典音乐，有共同的喜好。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或说是“半约会”，就在大学一年级的圣诞节去听弥赛亚。那时候两个人约会时机还未成熟，所以我又拉了一位好朋友，当电灯泡。三个人一起去听一场音乐会，所以说是一个半约会。

伊菲年轻时家教很严，少唱歌。我们两个人的小家庭，大人不吵架，也不打骂小孩。她从来嗓子不大，教她声乐的黎列刚老师应该最有体会。他指导伊菲多时，伊菲老是放不开嗓子。他忍不住问她，“难道没有打骂过小孩吗？”

“没有。”

“夫妻没有吵过架？

“没有。”

而伊菲这位没有受过正规音乐训练的人，就在33年前建立了合唱团，开始学声乐，以33年的岁月努力推广音乐。她自己在2000年以60“高龄”勇敢步上维多利亚音乐厅，独唱意大利歌曲Caro Mio Ban，以及中国艺术歌曲《枫桥夜泊》，算是一鸣惊人。

我在她的音乐活动中，只能努力做个支持的角色。我陪同合唱团远征布拉格，也到了伊斯坦布尔，还去了上海、杭州、台北。我这顾问角色实际上只能帮忙提行李，拿外套。最精彩的一次是在乌节路边的圣诞演出。我的责任是帮忙他们看管皮包。我很尽责，没丢掉一个包包；倒是有不少路人甲、路人乙跑过来要打卡合照，让我觉得很荣幸。

当然更精彩的是2024年，她和她的一批年轻朋友花了一年排练，在“华族文化中心”演出两场原创华语音乐剧。我们高龄84岁的“伊菲姐”上台载歌载舞，非常成功。

她一再以身作则，展现学声乐的好处；保持身体健康，脑筋清晰；交了这么多年轻的朋友，让她的日子过得非常精彩愉快。孩子们都说妈妈变了。

让我以儿子子澄的序言一段话来结束我的发言： 

年过50的妈妈，终于完成自我完善的追求，让我们刮目相看，原来母亲有这么丰富的情怀，这么多故事想分享，这么多乐曲想讴歌。一位二十余年来一切以丈夫、孩子为主的（尚自认“现代”）的女性，在半百之年，始“出落”为一个全人。（郭子澄序 “此心安处”）

这本自传讲的是伊菲的故事，这个在烽火中出生湖南边城的女娃，终于达到自我的完成。这不但是个人历程的见证，也是一个时代的见证。

（作者为本地资深学者。本文根据2024年12月8日《伊菲心语（续）：踏歌人间斜阳好》新书发布会上的发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