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生根的一代 

经过时间的磨合与同化,完成自身角色的转型。

文│罗一峰    图│iStock、受访者提供

早期漂洋过海到新加坡讨生活的一批海外移民,大多因为家境贫困而被迫离乡背井,所以总是期盼有朝事业有成,可以叶落归根,衣锦还乡。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全球化的趋势,新加坡的蓬勃经济吸引了新一代的移民。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其中以中层及专业人士居多,教育程度和文化水平,以及视野也有别于早期移民,融入本地社会的意愿相对较大。

国务资政李显龙在担任总理期间就鼓励新移民积极融入我国社会,同时也呼吁本土新加坡人,以包容开放的心态接纳他们,共同促进新加坡的经济与社会发展。

新加坡本是一个移民社会,也是一个文化熔炉,不管是来自何处的新移民,都可以在新加坡找到共鸣。然而,扎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经历定居、适应、磨合与同化等不同的阶段。在这个融入的过程中,新移民需要时间潜移默化,甚至要从错误中学习,才能完成角色转型。

本期《专题报道》走访了来自不同国家与区域、不同背景的新移民,分享各自不同的故事。他们在去留之间经历过一番心理挣扎,最后在尊重本土社会、本土文化的基础上,以行动融入生活,落地生根。

钟庭辉(左一)与同事们一起聚餐。

钟庭辉

不是移民到华人社会

1969年,钟庭辉(新公民,原籍香港)来新加坡时只有六岁。他的父亲经营制衣业,在新加坡政府招商引资的政策下,举家迁到新加坡。他坦言,离乡背井的感觉并不好受,而且一直存有过客心态。他在服完兵役、完成国立大学法学系学位后,就曾经考虑回香港执业。

香港移民人口带来的契机

庭辉毕业时,正好赶上香港97前的移民潮,“大量香港人移民到此创业或定居,他们买房子、开公司都需要法律咨询,无形中开启了我事业的新天地。”

此外,第一波移民潮还促使他成为香港移民团体“九龙会”的第二届会长。香港明周杂志也曾访问过他。此后,很多香港人包括想移民的,或已经移民的,在需要法律咨询时,都会不期然地想到他。

“九龙会的作用就是帮助香港人融入,那时候网路没现在发达,主要是办活动来加深香港移民对本地的认识。新加坡政府也做了很多,包括安排参观兵营。我们则自发组团参观本地的寺庙、教堂和邻里社区。”

为了表扬他积极帮助香港移民融入社区,他在2001年获得时任新加坡总统纳丹颁发公共服务奖章。

不要在新加坡克隆香港

庭辉表示,在新家园扎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绝非一朝一夕。“对第一代移民来说,让他们改变的是当孩子服兵役或是女儿嫁给了本地人时,他们的心就会真正根植在这里。”

庭辉也是一个过来人,当兵是他融入本地社会的第一步。他说,在兵营学了很多道地福建话和吃辣,“服兵役对我影响很深,让我接触到不同种族、不同阶层的人,学会了多种语言,能更好地与人沟通。”

在他看来,新移民必须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若是决定移民到一个地方,就不要回头看,不要奢望克隆一个香港,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无论是来自中国大陆、香港还是台湾,他们的许多不愉快经验,都是因为希望在这里找到跟家乡一模一样的东西,但可能吗?”

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永远要记得,这里是一个多元文化的国家,我们移民到新加坡,不是移民到新加坡的华人社会。”

张洪飞

在新生活找到美

张洪飞(永久居民、原籍中国浙江)刚刚为全家申请公民权,虽然还在审核阶段,但他对未来充满信心。他坦言有过挣扎,也曾思绪万千,不过后来从日本朋友哪里学到了扎根的三部曲:热情(ikigai)、改善(kaizen)、不完美(wabisabi)。

许自己一个早起的理由

“我是2014年过来的,那时候孩子四个月大,我持的是家属证。我是当了两年的全职奶爸,才去考保险执照,2017年才获得就业准证。”

他坦言,早期生活非常不易,没有亲朋,没有人脉,第一个月达不到业绩,上司闭一只眼;第二个月做不到,便被请去“喝咖啡”。最终他破釜成舟,到移民局的大楼外,跟一个个与他背景相似的新移民聊天,一步一脚印地建立起自己的人脉。

“事业只是让我可以在此生存的条件,对人生的追求应该更多,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让自己早起的理由,换言之就是找到生活的热忱与满足感,才有扎根的推动力。”

于他而言,他的孩子,他的事业,还有他的人脉,就是他早起的动力。

生活美学的自我省思

洪飞觉得,每天改进一点,不断地成就新我,抱持弃旧图新的意识,就是扎根的第二步。

他很积极地团聚本地的新移民群体,他说,即便再忙碌,也不能失去人与人之间的链接与温度。“新移民的社交面很窄,因为在这里没有朋友家人,所以社群会产生一定的互助作用,互相交流。”

他也指出,新移民不能只守在自己的圈子里,“如果有心落地生根,那么就必须跨出舒适圈,跟本地人打成一片,才能融入主流社会。”

洪飞于是发动社群做义工,以实际行动支援本地社会。他也将慈善事业拓展到海外,其中一项是资助柬埔寨孩子来这里上学。他说,能做多少就多少,一切量力而行,从心出发。

当然,生活不会尽如人意,移民生活也不会完美,他建议不妨学习日本人的“wabisabi”生活态度,可能有助于疏解郁闷的心情。

“我们要学会欣赏与接受生活事物的自然状态,包括岁月痕迹、瑕疵和变化,这都是美的一部分。所以不要埋怨,而是要在新生活中找到它的美。”

张洪飞一家人与特地飞来照顾孙子的母亲(右一)。

屈金超

爱在瘟疫蔓延时

屈金超(永久居民,原籍中国山东)2012年来新,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习惯,饮食、语言、还有人际关系都是生活的考验。所以他当初根本没想过要留下,没想到回家乡呆了一个月竟觉得更不习惯,结果又跑回来。兜兜转转一晃12年,他才骤然发现已经不知不觉间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人际关系永远是考验

“我的性格比较简单,这里的人,交往方式也很简单,回中国后,经常要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累。”

金超表示,以前他比较冲动,对一些小事情总是不服、不爽,除了容易跟别人争吵,也惹得自己不开心。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名贵人,教会了他很多事。

“他是我的前同事,教会我技术,也教我做人,我的脾气在潜移默化中就慢慢地转变了。我现在叫他干爹,偶尔会找他一起吃饭,喝茶聊天。”

人与人之间贵乎互相尊重,住久了,朋友多了,就感受到本地人的热情。

10年时间找回自己

2021年,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是戴口罩的日子,却是金超人生中最浪漫的一年。

“一个人的生活,总是飘忽不定,当决定留下,仿佛有了指南针,也决定有成家的必要。”他说,因为疫情,让他感觉到新加坡生活的美好;因为隔离,让他思绪沉淀,人生目标也逐渐清晰。

于是,他鼓起莫大的勇气,在朋友的平台上发了一份个人简历,写下征友条件,其中就是对方也要有留下的意愿。那时候他还不是永久居民,但意志非常坚定。

这个机缘促成他认识了妻子,两人非常投缘,一见面就有聊不完的话题。六个月后他就向对方求婚,两人在2021年底完婚,难以想象的是他在结婚前夕还处于隔离期,所以由新娘张罗一切。结婚当天,他匆匆地剪了头发,就赶去结婚礼堂。

无论多忙,屈金超都不忘带着妻儿逛街。

“现在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并没有多少计划,时间对了就去做。”

结婚隔年6月购买政府组屋,12月宝宝出生,隔年1月他毅然跟朋友创业,投入技术服务行业。抗疫三年,他极速完成了成家、置产、立业等人生大事。

2022年他终于成为永久居民,他笑说这是送给自己“登陆”新加坡10周年的礼物,今年初他申请成为公民,他说感觉很“梦幻”,因为当初的他根本不曾想过。

西贵代美

女性在本地受尊重

西贵代美(新公民,原籍日本横滨)在1992年被日本总公司派到新加坡开发市场。两年后公司为缩减成本而决定关闭新加坡分公司时,她原本可以回日本总公司,可她选择留下,原因竟然跟“圣诞蛋糕”有关。

圣诞蛋糕拉警报

圣诞节对西贵代美来说,有另一层意义。

“那个年代的日本公司有一个传统,每一层最年轻的女职员都必须替公司内每个人备茶、抹桌子,开会时,还需进入烟雾弥漫的房间为他们清理烟灰缸。”

为此,西贵代美宁可在本地另觅新工作,也不愿意回日本继续做同事的免费

女佣,特别是当她看到本地女性在职场上所受到的尊重之后,更加强她留下的意愿。

“日本公司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他们认为一般女性都会在25岁前嫁人,否则就会像12月26日的圣诞蛋糕,送也没人要,因此很多年轻女性不易获得擢升,不像新加坡有很多女性担任要职。”

另一个追逐新加坡梦的原因是,她非常看好新加坡的潜力,“记得90年代,新加坡还是发展中国家,可政府在城市、社区发展规划上井井有条,我认为这个国家很快就会富裕起来,晋升先进国家。”

西贵代美不但很快就在本地找到新工作,次年还嫁给本地汉,安心地做一个新加坡人。

留下后才是挑战

与其他新移民不同,她没有去留的挣扎,且一直很坚定。但是,生活中总有“碍眼”的事情发生,她又如何淡然处之?例如,德士司机不懂路,反倒叫她引导方向;侍应生端错菜上桌,竟然叫她迁就;朋友竟然不预约就登门拜访,或是遇上过度热情的推销员,都会让她啼笑皆非。

“生活不总是美好,总有你不喜欢的时刻,我会将焦点放在好的地方,而不是不好的地方。当你满腹牢骚的时候,不妨回望当初,自己为什么选择留下?据我所知,很多日本太太很想留下,但最后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无奈地跟着丈夫回日本。所以,我对自己的境遇,是很感恩的。”

西贵代美认为,既然选择在这里生活,就要尊重这里的制度与生活方式。只要多聆听,多一点同理心,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Anuska Sarka

艺术中寻觅身份认同

Anuska Sarka(永久居民,原籍印度加尔各答)自幼随家人移居本地,一直觉得自己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寻找生存空间,她曾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甚至给自己贴上“边缘人”的标签,但她终于在艺术中找到展现自己的天地。

在霸凌环境中存活

从小一就在本地就读的Anuska,一直觉得格格不入。她有浓厚的印度口音,同学听不懂;她的头发浓密杂乱,也让她常被同学取笑。

回看过去,这可能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一些儿时趣事,但最令她感到困惑的还是自己的身份认同。

“我感觉自己不属于任何地方,我在这里成长,却总觉得与别人有隔阂;我每年都回印度老家,但感觉已跟印象中不同。随着年龄增长,愈是迷惘,我缺乏一种归属感,直至进入美专后,我才真正找到自己。”

Anuska坦言,进入南洋艺术学院是她人生的转捩点。她在确认自己天赋的同时,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艺术与朋友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支持她一路走到现在。

“或许,读艺术的人都擅于表达,无形中帮我敞开了心扉。”

自创艺术反映移民心态

毕业后,Anuska担任过美术教师、自由业画家,目前是画廊经理。忙碌之余,她不忘开创她的混和媒介创作。

“我会先用马克笔画下肖像,然后在画有肖像的画纸下面再放一叠纸,跟着将不同的颜料倒在最上层的肖像画纸上,颜料就会慢慢渗透到下几层的纸,每一张纸都会呈现不同于上层的人面肖像。这个过程没有100%的控制,它让我了解到随遇而安的道理。”

Anuska很享受自己的创作过程,因为每一次尝试,都是不同的面孔,“就像我在不同阶段遇上不同的人,有的印象深刻,有的模糊;有的开心,有的伤心,可这都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却又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回忆。”

艺术抚慰了她的心灵,也让她那颗浮动的心定了下来。

当她再一次回到印度时,发觉自己已经难与当地人沟通。相反地,回到新加坡后开始有一种归属感回荡心头。“特别是我在小贩中心碰到不懂英语的摊贩时,还是可以跟他们沟通,感觉就像家人一样。”

Amit Gilboa 

从未被排挤过

Amit Gilboa(新公民,原籍美国纽约)出生于以色列,成长于美国。他曾在中国修读大学,对亚洲有一种浪漫情怀。他在美国工作几年后,就向公司自荐到泰国、柬埔寨和越南公干,最后落户新加坡。

不觉自己是圈外人

“新加坡是一个成家立业的好地方。”这一句话,Amit重复了两次。

他说,这里虽没纽约的活色生香,但不必烦恼交通阻塞,也不必担心街头暴力,无可否认生活的选择相对较少,没有什么流行娱乐,但活得从容淡定。

在这里生活20年的Amit,感觉与一般新加坡人并无二致,他住政府组屋,到小贩中心用餐,去邻里商场购物,孩子上的也是邻里学校。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毅然放弃美国护照。

“我考虑了每一个可能发生的情况,回去美国的机会微乎其微,新加坡已经是我的家了。”Amit是2000年来新加坡的,2004年结婚,2018年成为公民。

他表示,虽然并非土生土长,没有新加坡人的共同文化背景,甚至有浓浓的美国口音,可他从来没被排挤过。“我到过其他东南亚国家,虽然能与当地人笑谈畅饮,但仍感觉有一堵无形的墙,不是他们不友善,而是难以冲破文化与社会隔阂。新加坡可贵之处,就是对外籍人士的宽容态度。”

新加坡人的文化认同

Amit原是银行界的金融才俊,而今却摇身成为职业鼓手。

“自大学开始击鼓,我一直以业余性质玩音乐,来到新加坡后,却让我找到一个机会,以自由业者身份,一半时间玩音乐,一半时间做金融。”后来他的音乐工作量逐渐多了,便设立了自己的公司,渐渐地成为全职的音乐人。他说,能做回自己很开心。

Amit Gilboa(右一)与其他民族合作表演击鼓。

公司主要的业务包括,为企业提供团建的音乐活动、公司晚宴的娱乐节目,以及为学校办音乐艺术课程等。

Amit表示,鼓乐不仅让他开启自己的事业,也促使他更加融入到本地社区。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参与“新加坡之鼓”的演出,这是结合不同种族的击鼓表演,展现独特民族风的同时,也让多元鼓乐无缝结合。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项目,因为它很有新加坡特色,参与的有华巫印族,还有我的中东鼓,每个人都有独奏部分,最后来个大合奏。既保留自己的特色,又可以与其他音乐融合。”

张宇飞

留下,不为自己

张宇飞(新公民,原籍中国河南)15岁来新加坡上中学,完成淡马锡理工学院的生物医药课程后,发觉兴趣偏向中医药学,于是他日间在诊所做推拿,夜间到新加坡中医学院读中医课程。目前是一名中医师。

两个家的抉择

宇飞坦言,虽然已是公民,对家乡还是有着千丝万缕情。

“2005年来这里读书时候还很年轻,对于乡愁没有什么概念。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疫情期间没法回家,让我倍感思乡。”他说,乡愁是无法逃避的游子情,“这是对亲人的思念,以及童年的回忆。2月回乡,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宇飞的另一段难忘记忆,是他年少轻狂的本地游学经历,“当年在私立学校下课后,就跟同学去小贩中心吃东西、看电影、唱卡拉OK,真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宇飞把他最黄金的青春岁月给了新加坡。

张宇飞(右一)带父母到马来西亚游玩。

转瞬16年,本地日常慢慢渗透进他的生活,习惯可能在不知不觉地养成。有一次,他的母亲过来探望,说他跟新加坡人没什么两样,就连上下班也跟本地人般背个双肩包,他的第一反应是,“入乡随俗嘛,加上我从少年时期就在这里生活,文化差异不是那么强烈,现在我都是以新加坡式的华英语跟人沟通。”

宇飞心中有两个家,可他的人脉、友情、事业都在这里,回到中国,可能一切得从头开始,几番思量,他决定留下。

左右两难的取舍

“我是中医师,当然要考虑到事业的发展,本地医疗基本上以西医为主,中医扮演着辅助角色。近年发现有越来越多本地年轻人趋向中医,特别是疫情之后。本地人一向重视健康,而中医在保健与养生方面更见成效,相信本地中医的发展会越来越好。”

他说,留下,绝不是一个轻率的决定。上有父母,下有子女,这些都是考虑因素。“总不能说走就走,把父母留在国内不管,心里至少有个盘算,例如安排他们过来侍奉终老。”

至于孩子,宇飞希望他们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成长并接触到东西方文化。“这里犯罪率低,治安好,我不必日夜担心孩子的安全;这里的双语教育可让孩子用英语跟世界接轨,也不必担心孩子会丢掉母语。除了基础课程,还有各种课外活动,提供全方位的学习环境,但课业压力却没中国大。”也许这才是他留下的主要原因吧!

陈莹莹一家大小乐融融

陈莹莹

扎根在心中

陈莹莹(永久居民,原籍中国吉林)

2012年嫁来新加坡,与丈夫共同经营红娘公司。由于接触各行各业、各年龄层的人,包括土生新加坡人与新移民,甚至是移二代,这不仅让她快速了解本地人的生活习惯,也让她了解新移民的心态。

不是公民也能扎根

“既然嫁到这里,自然不存在去留问题,因为家庭就是我的归属。”莹莹现在还是永久居民,很多人总是将申请公民视为一种“忠诚”的指标,可她不以为然。

“我知道很多人因为不能确定是否在本地发展,所以都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我的顾虑其实是国内的父母,如果我是永久居民,至少还保留中国籍,等他们年迈多病的时候,回去照顾也方便些。”

她说,有一部分的新移民群体,只局限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但她不一样,“我没有为自己划定一个属于自己家乡的华人社区,我的接触很广泛,而且适应能力很强,只是短短两年就已经融入这里的生活了,我的家庭、事业和朋友都在这里。落户新加坡,心态要正确。”

落地生根不在于形式,心中扎根才有意义。

移民也出现断层

莹莹认为,一般在此成家立业的人,基本上已有扎根的意愿。可她现在发现,越来越多年轻人并不这么想。

“从一个红娘公司的出发点,若一方决定留下后,在选择伴侣时的大前提,就一定会问对方的将来去向,彼此有共识之后,才会有进一步交往。虽说将来计划未必尽如人意,但至少显示出诚意。可这几年,征婚的人已经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莹莹指出,特别是95后或千禧一代,不觉得成家立业是人生中的一个部分,因为他们根本不觉得这是一个需求。工作方面,他们也总爱跳来跳去,不求稳定,只想尝试更多新鲜事物。

“就连我跟他们沟通都有问题,之前所提到男女交往共识,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他们没有想到那么远,只是活在当下。人生都没有方向,还谈什么落地生根呢?”

Reflections on growing roots

New immigrants share their experiences of learning to embrace their new lives in Singapore.

Translation: Hong Xinyi 

Chung Ting Fai

(New citizen, from Hong Kong)

Ting Fai moved to Singapore in 1969 when he was just six due his father’s job. For a long time, he considered returning to Hong Kong to work after he graduated from university. But at the time, just before Hong Kong’s 1997 handover to China, there was a wave of emigration from that city. Trained in law, he provided legal advice for many emigrants in matters related to property and business. He also provided support then as president of the Kowloon Club, an association in Singapore that helps Hong Kong immigrants integrate into local society.

Integration is a long journey, he says. “First-generation immigrants usually start to feel rooted here when their sons start national service, or when their daughters marry locals.” National service was an important step in his own integration journey. While serving, he learnt more local idioms, and started eating spicy local cuisine. “The experience had a deep impact. It allowed me to meet people of different races and social classes, and I learnt how to better communicate with Singaporeans.” His advice: “If you decide to immigrate, don’t look back.” Remember that Singapore is a multicultural country, he says. “We are immigrating to Singapore, not Singapore’s Chinese society.”

ZhangHongfei

(Permanent resident, from Zhejiang, China)

Hongfei moved to Singapore in 2014. Holding a Dependant’s Pass, he was a full-time caregiver for his child for two years. Subsequently, he obtained an Employment Pass when he was certified as an insurance agent. Without personal networks in Singapore, he struggled at first. So he stationed himself outside the Immigration & Checkpoints Authority building, where he approached new immigrants to build up his local network.

Embracing the present is an important step when it comes to feeling rooted, he says. “New immigrants have no friends and family here, so their social circles are small. Being a part of immigrant associations and community groups can give them more support.” He also encourages them to take the initiative to step out of their comfort zone and get to know more locals.

Qu Jinchao

(Permanent resident, from Shandong, China)

It took a while for Jinchao to adjust to Singapore after he moved here in 2012. It was only when he returned to his hometown that he realised he had gotten used to life here. “The way people interact here is simpler,” he says. “Back in China, I found maintaining relationships very tiring.” In 2021,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he finally resolved to settle in Singapore. That year, he met his wife through an online platform. They bought a flat and had their first child. He also started a business with a friend. In 2022, he finally became a permanent resident and has since applied for citizenship.

Kiyomi Nishi

(New citizen, from Yokohama, Japan)

In 1992, Nishi was sent by her Japanese company to Singapore. When the company closed the Singapore office two years later, she opted to stay. “In those days, Japanese companies had a ‘tradition’ – the most junior female staff had to prepare tea, clean the tables for everyone, and clear the ashtrays during meetings,” she shares. “They also think most women will get married before they turn 25, so many were not promoted.” She was struck by the respect Singaporean women had, and their better prospects for professional advancement. So she decided to look for a new job here.

Now married to a local, she is content in her new home. While there are still some cultural adjustments, she tries to focus on the positive. She says: “I know many Japanese women have no choice but to return to Japan with their husbands, so I’m very thankful for my situation.”

Anuska Sarka

(Permanent resident, from Kolkata, India)

Anuska moved to Singapore as a child and felt out of place for a long time. “I didn’t feel like I belonged,” she shares. “I was different from the people here, but I also felt a sense of distance from India even though I visited every year.” A turning point came when she began her studies at Nanyang Academy of Fine Arts, where she affirmed her passion for the arts and made friends who shared her interests. Currently a manager of a gallery as well as an artist, she now feels a stronger sense of belonging. “When I am able to communicate with hawkers here who don’t speak English, it feels like family.”

Amit Gilboa

(New citizen, from New York, USA)

Born in Israel and raised in the US, Gilboa studied in China and worked in Thailand, Cambodia and Vietnam before settling in Singapore over 20 years ago. Life here may not be as vibrant as in other cities, but it is calm, he says, with no worries about traffic congestion and street violence. He lives in public housing, eats at hawker centres, shops at neighbourhood outlets, and his children attend neighbourhood schools. He has even given up his American citizenship, having been a Singaporean since 2018. “In other Southeast Asian countries, while I could talk easily with locals and they were friendly, there was still a sense of distance,” he shares. “Singapore is very open and accepting towards those from other places.”

He used to work in banking but is now a professional drummer. While taking part in a local event, he was able to perform with drummers from different cultural backgrounds. “We could retain our own unique styles, and be part of a diverse harmony.”

Zhang Yufei

(New citizen, from Henan, China)

Yufei began his studies in Singapore when he was 15 in 2005, and is now a practitioner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e still misses his hometown, especially during the pandemic when he was unable to visit. “That’s inevitable for someone living away from his family,” he says. That said, when his mother visited him here, she remarked that his lifestyle and habits are very localised now.

While he worries about how to care for his China-based parents in their old age, he is pleased that his children can grow up in a safe environment where they are exposed to both East and West. “The bilingual education system here means my children will not lose their mother tongue while connecting with the world through English. The learning environment here is more holistic, and the academic pressure is not as severe as in China.”

Chen Yingying

(Permanent resident, from Jilin, China)

Yingying moved to Singapore when she got married in 2012, and now runs a matchmaking company with her husband. Since her work exposes her to people from all walks of life, she got to understand the local lifestyle quickly. She has decided to maintain her PR status rather than apply for citizenship, as she feels this will make it easier for her to return to China to take care of her parents when needed. Other than that, she is all in on making Singapore home. “My family, work and friends are all here,” she says.

However, while starting a family and developing one’s career used to be important steps, she observes that many young people no longer think of marriage as a necessity, and also tend to change jobs more frequently. “They don’t think far; they live in the moment,” she says. “But if your life has no direction, how can you talk about settling dow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