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731部队和新加坡

日本731部队和新加坡

文·林少彬

飞来的老鼠

1944年10月某日，日本皇军的三架97II式重型轰炸机从东京西郊的立川机场起飞，每架各载了5千只老鼠，轰隆隆地飞抵了新加坡(日据下的“昭南岛”)。几辆军车和几十名皇军，分成三路，把一批老鼠送往新加坡的中央医院，一批送往新山的淡杯精神医院，一批送往雪兰俄的瓜拉庇劳(Kuala Pilah)，再把剩下的一批用军机运往印尼的万隆。

1万5千只老鼠？它们飞来干什么？又是“谁”派这些老鼠来的呢？

原来，从1943年开始，皇军无论是在中国的主战场还是在东南亚和太平洋的小战场，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洋里，处处挨打碰壁，整个战局已经转入败势。狗急跳墙之下，日军最高层决定使用杀手锏“鼠疫炸弹”来对付中美两军，启动了秘密的违反天良的“HO号作战”计划，下令731部队全力饲养老鼠和鼠蚤，从而生产出患上鼠疫的有毒鼠蚤，装填入弹，投掷中美敌区，人造鼠疫，进行不分男女老幼的大屠杀。

那么，731部队和新加坡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臭名昭彰的杀人恶魔731部队(石井四郎军医少将领导)早已在中国的哈尔滨研究了好几年的鼠疫杀人方法，并且已经分别在中国几个市镇，用军机低空投下实弹，对毒鼠蚤弹的杀人效果取得了“满意的成绩”。然而中国东北寒冷，日军研究得到：“饲养繁殖鼠蚤的最佳气候条件是：摄氏22度和湿度76%。鼠蚤在夏天能活20到30天，而在秋天则只有15到20天。”地球上最为吻合这个气候条件的，正是又有树胶又有锡矿的东南亚！因此，只要日军一占领了东南亚，731部队马上就要在新马一带大搞鼠蚤繁殖和生产细菌武器！

果然，山下奉文一打到裕廊，新加坡还未沦陷的2月12日，731部队的先头部队就上来了。结果他们选上了中央医院西面的“英皇爱德华7世医药学院”(King Edward VII College of Medicine，现在的卫生部医学院大楼)，在新加坡沦陷后不久的2月底就设立了731部队在东南亚的总部，称为“南方军防疫给水部”，防谍编号是“冈9420”，部队长是北川正隆(军医大佐)，总务部长竟然由石井四郎的左右手之一的内藤良一(军医少佐)亲临执刀。内藤曾留学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掌握了冻结和干燥血液的技术，而且精通英语。

日军占用了这座大楼和它后头的陈德源大楼搞细菌研究，还有附近的山坡和草地，饲养了少数目的小马、白鼠、兔子和驴(印尼产)等。

3月头，日军跨过柔佛海峡占领了拥有635英亩土地的新山西北郊区的淡杯精神医院(Tampoi Mental Hospital)，并且以杀鸡儆猴的方式“血祭”了两名医生，然后把医院改装成能够大规模饲养老鼠和生产细菌武器的工厂。

以新加坡为总部的细菌武器制造部队笔者幸运地挖掘到了7名前冈9420部队队员的口述历史档案、回忆录、访谈录等，再加上日本出版的证言资料，经过整理和分析之后，得出这个秘密组织的轮廓：

新加坡是东南亚的营运总部，新山是细菌武器工厂。新加坡和新山是主从关系，是一条生产线，工厂“出货”到新加坡，然后从新加坡运送去泰国。日本或中国的731部队上头送来人与物也先来到新加坡然后再赴目的地。

这个以新加坡为总部的9420部队是在中国大陆以外最大规模的731部队，主要有三大部门：

一个是统筹掌管“大南方”的各种行政和支援部门，如人事管理、会计、采购(军装配备、药品仪器)、物流运输等。队长是北川，总务部长内藤。

一个是负责研究和生产鼠疫菌、疟疾菌、破伤风菌和制造少量疫苗的细菌部队。以新加坡为基地的KONO部队主要是负责疟疾菌，而负责鼠疫菌的梅冈部队则驻守在新山。

最后一个是负责“安全和保障”新加坡水源不被“下毒”的检疫(科)部队。

根据日军的资料，冈9420总共拥有大约1000名工作人员。

那么，新加坡的731部队和中国731部队又是什么关系？在新加坡以外的东南亚各地还有731部队吗？

这里，就以笔者至今发现的史料，做个概述：

新加坡冈9420部队和“老板”以及“同僚”之间的关系：

• 731部队的最高统帅部门是在东京新宿的日本陆军军医学院防疫研究室或陆军防疫给水部。
• 中国大陆总部是在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郊外平房的731部队。
• 平房其下有4个防疫给水部支部：(华北)北京的甲1855部队、(华中)南京的荣1644部队、(华南)广州的波8604部队和(南方军)新加坡的冈9420部队。

第二，新加坡的冈9420部队之下，有6个支部：马来亚支部、印尼支部、菲律宾支部、巴布亚新几内亚支部、泰国和缅甸支部(至今地点和作业不详)。

第三，在马来亚，有柔佛淡杯支部，简称“梅冈部队”，由大久保军医少佐带队，并设有三个分队：井村队、中安队和江本队。

井村队由井村军医中尉带队，专门负责捕捉和饲养老鼠；而中安队(中安军医中尉)则负责在淡杯养殖鼠蚤和“研究”。井村队派了6名日军驻扎在雪兰俄的瓜拉庇劳(Kuala Pilah)，由大贝大尉带领，占用了东姑莫哈默中学(SMK Tuanku Muhammad)，雇佣了数十名马来人和华人来饲养整万只老鼠和上千只兔子。附近的皇家山旁还有一家由台湾人开的老鼠饲养场。井村队还另外派几名日军驻扎在仕拉央(Selayang)，任务内容不明。

江本队由陆军军医大尉江本修带队，是整个冈9420部队的核心─制造患上鼠疫跳蚤(毒蚤)，即制造毒菌武器的最关键的人物。

第四，在印尼，有椰加达支部和万隆支部。

第五，在菲律宾，有马尼拉支部，由帆刈喜四郎军医少佐担任支部长。

第六，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有位于新不列颠岛东边的拉包尔(Rabaul)支部，和位于布干维尔岛南部的布因支部，布因由森茂树军医中佐担任支部队长。在拉包尔，残暴的日军(平野英之助军医大尉)留下了使用美澳和新西兰战俘作人体实验的罪证(疟疾菌，1944-45年)，不仅让人们开始质疑，731部队从哈尔滨到南京都有干坏事，然后，跨洋过海到这个边远的地方再干坏事，怎么可能在新加坡和马来亚会一点都不干呢？

那么，新加坡和HO号作战计划又有什么关系呢？

HO作战中的“老二”

先说一说，什么是“HO号作战”计划。

根据日军史料的记载，“HO号作战”是在1943年4月展开的。731部队认真地研究大量运输老鼠的方法和死亡率，码头等候船只平均日数和所需鼠粮，等等。那时，广州的波8604部队提呈报告说，他们能够从1万只老鼠身上饲养出1公斤鼠蚤，再用这1公斤鼠蚤“人造”出一定数量的患上鼠疫的“毒鼠蚤”。可是石井四郎并不满意，1944年4月在皇军陆军省局长会议中，石井说已经找到了每2500只老鼠制造出1公斤的毒鼠蚤的方法。

1944年7月以后，石井四郎少将时常参与讨论，提高制造毒鼠蚤产量的方法，以狗代鼠的方法，还有用毒鼠蚤武器攻击美国塞班岛的计划。甚至在“HO号作战”之外，还准备要用载上了毒鼠蚤的大气球计划，还有把毒鼠蚤撒到美国的圣地亚哥海军基地之类的“SE号作战”、“夜樱特攻队”等等。

有一天，冈9420部队接到了“为细菌战准备生产5吨毒鼠蚤”的秘密作战命令，瓜拉庇劳的中学草场上突然间囤积起了5万个石油桶！

紧急地从东京，而且动用轰炸机运送几万只老鼠过来新加坡，就是这样发生在这个大背景之下的！

那么，新加坡的5吨毒鼠蚤在整个“HO号作战”之中，是个怎样的规模呢？

从一名日军军官留下的日记里发现到一则有关毒鼠蚤数量分配的记录：冈9420的“老板”即中国的关东军负责53%；新加坡负责14%；日本国内负责12%；广东的波8604负责5%；北京的甲1855负责3%；南京的荣1644负责1.5%。也就是说，新加坡的冈9420在这个作战之中，高居“老二”，举足轻重。这就是新加坡沦陷成为“昭南岛”之后的命运。

幸运的是，老天有眼！皇军兵败如山倒，1945年5月冈9420部队接到“极秘命令”，挑选干部人员撤离退避到老挝去。6月15日先有80余名人员被撤到新加坡，接着24日，8辆军车载满了物资和档案离开了“南方军防疫给水部”总部，北上泰国，在8月某日抵达老挝的他曲(Thakhek)。在接到日本天皇宣布投降的消息后，日军烧毁了所有的档案。从此，“南方军防疫给水部”这个名字就消失在历史之中。

为何在日本投降后，731部队没有被问罪？

可是，您可能不禁要问：二战结束后，这些杀人魔部队成员没有被盟军清算吗？不是有个“东京审判”吗？

答案是，他们全体都被美军(不是盟军)赦免，无罪脱身。而且事后还变成了日本战后振兴医学界的砥柱和发展微生物医疗体制的功臣！

为什么？

原来，日本投降后的1945年9月，美军一展开调查731部队罪证的时候，美国陆军化学战的Murray Sanders中校碰面的731干部不是别人，就是新加坡冈9420主脑内藤良一！内藤巧妙地以“庞大”的人体试验记录和8000片病理标本为“交换条件”，要求“赦免”石井以下的干部。这群恶魔最终在1947年获得了麦克阿瑟元帅和美国政府的特赦令，不但无罪，还变成日本医学界的白衣天使，不是教授就是院长或社长。

笔者搜查曾是冈9420成员们的“发迹”记录，就查到以下5个真人真事：

内藤良一：利用他在731部队里头搞过的干血浆技术，1950年创办了日本血液银行，公司里的董事过半是前731部队成员。他并且利用美军在韩战中急需血浆的契机发了大财。1977年日本天皇还赐给他三等奖章。

大田黑猪一郎：内藤的绿十字公司的常务董事。

贵宝院秋雄：京都微生物研究院。

藤野恒三郎：大阪大学教授。

早川清：开设早川预防卫生研究所。

如果说，日据昭南时代是新加坡历史之中最悲的部分的话，冈9420部队的历史很可能是昭南时代之中最有毒的部分。

参考资料：

1. 奥斯曼喔口述历史档案（英国），1982 年
2. 竹花香逸著《蚤和鼠和鼠疫菌亲历记》（日本），1991 年
3. BBC中文网：《二战日军在东南亚也生产过细菌武器》，参见http://news.bbc.co.uk/chinese/simp/hi/newsid_4140000/news -id_4142300/4142364.stm
4. 15年战争和日本医学医疗 第10卷第1号（日本），2009年

(作者为日资跨国集团在亚太区的个人资讯保护官，业余研究和收藏太平洋战争日军史料，著书《日本人眼里的新加坡——明治维新到战前》，本文的相关数据及资料属个人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