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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辈南来之河地南河及柔佛河游记

文:萧开富 图:佘桂微、萧开富

图:柔佛河口,一些工业正在进行中

柔佛河是柔佛境内最大的河系,位于柔佛东南端,地南河是柔佛河的支流之一,位于柔佛河的西岸。19至20世纪中叶,两河流域的华人历经港主制度、树胶种植业发展、二战日军占领、战后紧急法令迁村等的人为及自然因素洗礼,面貌多次改观。

为了解先贤在两河的发展历史,笔者曾先后两次于2010及2011年,和恩师林纬毅博士、友人乘坐海番的捕蟹船游地南河与柔佛河,寻找两河华人开发的历史足迹。现将当时的所见所闻,并参考相关史料,撰写成文,与诸君分享。

地南河的景观

地南河,马来名为Sungai Tiram,因曾出产大量蚝(Tiram)而闻名。其源头已知来自士乃泗隆一带,流经乌鲁地南、中林港等地,下林港的河口与柔佛河交汇。19世纪中叶港主制度时期,因有林氏人士开发,地南河上游至下游,当地华人将地南河分为上林港、中林港、下林港。其中,中林港为当时的货物集散中心及市镇,现存具有130多年历史。主祀玄天上帝的地南古庙及庙旁几处祖籍潮州饶平的林氏墓(清朝),应证林氏人士开发中林港的事迹。

2010年12月12日,笔者与林纬毅博士在地南古庙理事的安排下,从地南古庙附近的旧码头,乘当地海番阿里的捕蟹船,前往柔佛河下游。因启程的河道位于中流,因此河道较窄,两岸为油棕园及养牛场,沿途还有采河道沙石工程正在进行。当我们越往东航行时,河道渐渐变宽,所见两岸为红树林,河水因多腐蚀物沉淀在河床而呈褐红色,这时阿里将船暂停泊河上,将捕蟹笼子,放入切块的鱼肉,丢进河内,等待隔日来收因贪吃而入网的螃蟹。在旁还能见到其他海番一边钓鱼,一边向我们打招呼。航行最终来到地南河口与柔佛河的交汇处,我们没有发现下林港的遗迹。

图:地南河上与旧码头

柔佛河的景观与上游的天后宫、哥打市镇

柔佛河,马来名为Sungai Johor, 自哥打丁宜市镇起到河口,约60公里长,源头已知来自勃仑末山(G. Belumut),往东南流,内板槽以下河阔水深、有多条支流如地南河、善地河(Sungai Santi)注入柔佛河,并流向柔佛海峡。河口宽4公里,深11至26公尺。1511年,马六甲王朝被葡萄牙灭国,苏丹马末沙带领部下,于柔佛河中流建立旧柔佛王朝(Johor Lama)。几经变迁,19世纪中叶,在港主制度下,大批潮籍华人来到柔佛河沿岸一带开荒建港,每一条支流入主流的弯曲水道、就由这些华人先辈开垦土地,种植经济作物。因此,柔佛河系水道大约有23个港脚皆分布于此。其中包括下流的贡贡(Kong Kong)、中流的地南河上、中、下林港、上游的德兴港等。

图:柔佛河畔的百年天后宫

2011年8月29日一早,笔者与友人佘桂薇、冯丽芸、吴松卫四人从地南古庙出发,越过油棕园地,到地南河口找海番人阿里。阿里的家确切位置是在柔佛河中游临近地南河口,以木材、锌板在河岸上建立他的家园。附近也有几家和阿里一样的海番家庭,以在沼泽地捕螃蟹为生。同时,因此处的河水被河口的海水倒灌,河水的味道呈海水的咸味,因此可以在一定的季节时捕其他海鲜,如海虾、红鲷鱼、金目鲈等。

在我们的要求下,阿里驾驶小船,溯游而上,前往哥打丁宜市区。沿途北上,河道从宽约2公里逐渐变窄,河水也从海咸味变成淡水味。在航行途中,两岸竟是红树林,间中能看见柔佛支流的河口。据知这区域的木材品种包括杂木、马兰地木、大叶七、冰片等等,适合作为建筑木材、烧炭之用。在河道中,不时遇到渔夫在小船上垂钓淡水鱼虾。柔佛河至 Tg. Naga Mengulor以后红树林密布,尤其是一种称“麻疯漆”的漆树,萤火虫特别喜欢聚集于此繁殖、生活。大型的采砂船,停泊在河的中央,进行采砂,采砂使到河床深度可达20公尺,当哥打市中心有水灾来临时,可让灾情减缓。而挖出的泥沙暂堆在岸边,待出售。

约航行1小时后,我们抵达哥打丁宜德兴港天后宫。天后宫,成立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供奉“天后圣母”,俗称“妈祖”,哥打居民称为“阿婆”。天后宫位于德兴港,是港主制度下的一条港,开辟人为陈德盛,潮州潮安东凤人,光绪元年(1875年)南下,开辟此港,其后在新加坡新巴刹内创设华兴号,经营甘蜜、胡椒等土产。其子陈敬堂(1856-1941),号裕添,17岁随父南来新加坡。其父开辟哥打丁宜德兴港,种植甘蜜。之后,陈敬堂承继父业,另于柔佛河上游开辟德华兴港和古来玻璃城二港,成为港主,并且先后在新加坡创办华裕兴号、佳裕兴号、佳兴号及启兴号,担任椒蜜公局主席,亦曾担任新加坡中华商会第十四届副会长,历任端蒙学校董事,同时是新加坡潮州八邑会馆的倡建人之一,并担任会馆之名誉顾问及董事。

德兴港天后宫在每一年的农历3月21至23日是天后圣母宝诞出游的日子,由本区五帮会馆轮值办理,为本区最热闹的庆典活动。由于天后圣母是水神,又是柔佛河渔民及哥打丁宜居民的守护神,因此,我们特到这里,向天后圣母晋香,以祈求我们能顺利完成这趟航行。晋香后,我们再往北上,来到哥打丁宜市镇。船只停泊在河岸码头,这里有日夜营业的马来市集,多是卖布和日常用品,也有小吃摊。我们下船后,便找了一间靠近码头的肉骨茶店,点上肉骨茶、砂煲鱿鱼等佳肴,以祭五脏庙。吃饱喝足,上船后,再回往哥打市镇。从前这里也是港区,经营甘蜜、胡椒生意。柔佛义兴公司二哥林亚相,也曾在这一带发迹、做大生意。二战时,日军侵略,无数平民的血染柔佛河,百姓哀怨,唯有鳄鱼开心而已。

柔佛河下游的南亚港、贡贡、丹绒兰沙

从哥打丁宜市的码头出发,我们沿着原来的河道,向南航行。阿里先回家,看看他太太从附近河口带回来的螃蟹和捉到的泥鳅。一群老饕,特地前来跟阿里买渔获。待海鲜买卖完成后,阿里和他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分乘两艘船载我们一行人向南约半小时,抵达南亚港。

南亚港离哥打丁宜市区约37公里,位于柔佛河东岸,背山靠海,旧柔佛都城位于其附近。当年马六甲王朝兵败葡萄牙人后(1511年),苏丹马未(Sultan Mahmud)也就是马六甲王朝第八世,逃亡至此,原拟复国大计功败垂成。在1614年问世的《马来纪年》中亦记载着流经哥打丁宜市中心的柔佛河(Sg. Johor)上游区,曾有一个版图甚大的国家(Kangkar Yu),首都为黑石块堆砌而成的碉堡,原名为“加冷基奥”,为一暹罗宇,意思是宝石贮藏所。整个旧柔佛在葡军炮火下毁灭,这座黑石堡也因此灰飞烟灭了。曾有考察团至此发现了不少中国陶瓷碎片,为明代宣德与万历年间制造的为数最多。相信这段时间是中国华人南来至此最频繁的时期。

20世纪初,华人的垦殖,多集中在南亚、帝问港和丹绒尾。当时这一带客家人和海南人占多数,以割胶为生。我们在南亚码头上岸后,便前往海南人崇奉,主祀峒主候王(文)、山钦候王(武)的峒主候王庙考察。该庙背山面向柔佛河,据说此庙是在1935、1936年间,由谢式碌、谢式香、谢时详三兄弟来到南亚,并把海南家乡的峒主神香火请来这里。开始时峒主候王的香炉安放在谢式碌的咖啡店后面的厨房。当时的咖啡店在柔佛河岸边。紧急法令时期,咖啡店被拆,峒主香炉就迁移至今现址。当年用来放置香炉的洋灰石桌至今还保留在原处。1970年,峒主候王庙财政,也是南亚村长王士厚(海南籍人)发起重建。每年农历三月初七,有酬神演戏。最初是海南戏,后有福建戏、潮州戏交替。当地盛传峒主候王显灵的神迹,如二战时,日军到南亚捉人,乡民翁捉操的父亲被捉。峒主候王庙乩童说此人一星期会被释放,果真一星期后,翁氏的父亲被释放。二战后,乩童转告乡民会有一只老虎出没在南亚街上,并会伤害人。人民祈求峒主候王保佑,于是乩童画符贴在大街小巷,再请新加坡和新山的木偶戏班来演戏化灾解难。之后,就有人看到果真有一只老虎从海边走过,惟没有进入市街上来。老虎捉了只狗就走了,没有伤害人。从此以后,南亚也就没有类似的老虎出没事情发生。有人说老虎来巡港,一年会有一次这样的事。也有当地马来人说,那只老虎是一只白老虎。神迹连连,啧啧称奇。老虎出没,反映当时哥打丁宜县森林密布,野兽常出没,威胁人类的情景。除了峒主候王庙,我们也经过1940年创立的南亚潮州八邑会馆,据知潮州人在当地主要是以捕鱼和奎笼养殖为主业。

图:贡贡渔村一景

阿里添满船只汽油后,便在南亚码头等我们。之后我们继续出发到柔佛河西岸,临近河口的贡贡(Kong Kong)及丹绒兰沙。在穿越士乃至迪沙鲁大桥后,我们抵达贡贡。柔佛义兴公司领袖陈旭年联同陈万泰在1853年取得Bukit Beranyang及贡贡河之间的一大片土地,成为港主。这是贡贡在19世纪的历史记录。而我们在贡贡码头上岸,现只能见到几间海鲜楼和渔村风情。逗留片刻后,我们前往靠近丹绒兰沙(Tanjong Langsat)柔佛河口。此河口如前所述宽4公里,正前方可看见新加坡樟宜机场的控制塔,数架飞机在我们的上方低空飞过。丹绒兰沙,虽然我们没有上岸,但我曾经和林纬毅博士去过此地两次,林博士祖籍潮州澄海,1948年出生于哥打丁宜市中心,约11岁时,随捕鱼的父亲到丹绒兰沙定居。当时当地的华人多以捕鱼为主。林博士告诉我,农历新年前,他父亲会以小鱼和粗盐等,自制传统鱼露,分享给亲戚朋友。当新马分家初期,他父亲便带着一家人定居新加坡,从前的老屋只剩下一口井作为历史见证。

在丹绒兰沙外,由于风浪大,下着大雨,加上已经临近柔佛海峡,担心被巡逻的海事局人员扣留,因此,我们打道回府,再次经过贡贡、士乃至迪沙鲁大桥、南亚港,从宽阔的河口回到柔佛河中游,安全抵达阿里家。

小结

图:柔佛河上正在捉鱼虾的渔夫

两次航游柔佛河和地南河之旅,最大收获在于我们走出教室、抛开书本上所写的史料,亲身体验当年华人及航行者,在这两河流域的航行历程。如没先贤担任先锋,开垦未驯化的原始森林、种植经济作物,就不会有今日我们一行人能回顾历史的地点。曾几何时,两河流域的水道是当年贸易运输的必经之路,与新加坡关系密切。而今随着时代的进步、陆路交通的便利,中林港、南亚、贡贡、丹绒兰沙已成为少人居住的小渔港。反之,位于陆路交通扭曲的乌鲁地南及哥打丁宜市镇,还是繁华依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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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Lake, H(1894).“Johore.”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3(4): |281-297.

(作者为马来西亚文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