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加冷河畔

美丽的加冷河畔

一

河边出生河边长大的缘故， 对于水的喜爱当属与生俱来， 选择安居之所时看到 窗外流水潺潺自然喜不胜喜，觉得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当即拍板，全 然没想着要去讨价还价一番，痛快之极 。从此坐拥一湾碧水，心平气 静，应了那句老话：“吃亏是福” 。

一晃十多年成为了过去，但真正 大享其福是近几年的事 —— 终于放下 了心中所有的执念，整日跟那河水以 及河里的游鱼、空中的飞鸟、河畔的 花草厮混在一起，在真正明白了何谓“上善若水”的同时仿若自己也 变 成 了 那 一 河 流 水 —— 至 善 至 柔 ， 利万物而不争，居下地而能容 。

请别误会，此乃一种理想的人生 境界，绝无半点自我夸耀的意思， 终究已过了知天命之年，荣辱得失 早已成为了过眼云烟 。

还是言归正传，窗外那河叫做加冷河，确切地说是加冷河上段，加冷河属岛国最长的河流，然充其量亦不 过区区十公里，但于我而言仅仅窗外 目 之 所 及 那 一 小 段 就 已 足 够 —— 走 不够，看不够，十几年如一日，完全 没有过烦腻的时候 。究其因，自然与 那流水有着直接的关系：无论晨曦中 抑或夕阳下，只要走近河畔，只要听 到水声，心神即刻安宁下来，脚步自 然缓慢轻松，甚至完全没有了要动的 意思，只想静静地坐下来，轻轻地闭 上眼，听那流水叮叮咚咚，和着它哼 唱起儿时的歌谣 。

此刻只觉天大地大，天地自然都被装进了心 里，疲累和烦忧则被挤得完全失去了踪影。

对流水的最早认识来自小时候读到的“子在 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那时很是恼怒流水的 无情，似乎时间一去不复回都是流水惹的祸， 以至于站在河边黯然神伤。长大后才明白其实 流水在带走光阴的同时也讲着光阴的故事，讲 着讲着就把你带回了小时候，就让你找回了久 违的童真。

所以，看到流水就好像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漫步加冷河畔就好像走进了时光隧道，不知不 觉间，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触手可及。

二

河畔漫步时，最喜爱停留的地方当属河道上那一排磨盘模样供人们过河的列石，那些列 石最初确实是一排形状各异的大石块，很是窃 喜了那么一两年，觉得跟小时候家乡的河道几 无二致，每天踩着石块走过来走过去，一不小 心就走回了故土，走回了童年，突然间年轻了 几十岁。即使发大水也挽起裤腿踩着石块趟水 过河，从那时到现在胆敢这么做的肯定再无 第二人，也因此常常吓得公园管理局巡查人员 大呼小叫，还好没有“不许趟水过河，违者罚 款… …”之类的法律条文，不然可就愧对那一 河流水了。

还是回到河里的列石上来，那供人们踩在 脚下过河的列石常常就成为了我这个乐水之人 的石凳。晚上给学生上完课之后总想一个人清 静清静，于是踱步至河畔，此时万籁俱寂，只有淙淙的流水加上似有若无的虫鸣，天上的星 星闪闪烁烁，抒发着思古之幽情，抬头仰望， 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动。于是干脆盘腿坐在河中 大石上，与那星子遥相对望，内心的安宁、舒 坦无与伦比，只想就此直到永远。如果不是身 边人尾随而来，真会像那史湘云般卧眠于河中 石上了。

后来因为常常被河水淹没之故，公园管理 局请工人用钢骨水泥把那些石块加高加大成十 足的磨盘状，开始时很是气愤如此这般破坏了 这里的自然风貌，天长日久也就全然忘却了它 们原本的模样，觉得这么敦敦实实、平平整整 也没什么不好，尤其趟水过河的时候不必担心 脚下打滑 。 但其实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放心地 站在上面伸胳膊伸腿做做运动了，这对四肢发 达、酷爱运动的我来说甚为重要。

所以这河上的列石于我又多了几分亲近， 因为那也是我早上晨运前的热身之所。

三

之所以选择站在河中列石上热身，还有一 个特别的理由，那就是可以边热身边等日出， 同时伴着流水听鸟鸣，可谓一举三得。

谈起鸟鸣可就说来话长，打从小就觉得世 上最动听的声音莫过于鸟鸣，尤其伴着流水的 鸟鸣，觉得那简直就是抚慰心灵的良药，而河 边的鸟儿或许沾了水气的缘故，那鸣唱无不带 着十二分水灵，只是那么简单的嘀哩哩哩就足 以打动人心，而若稍稍婉转一下子即刻令人如 醉如痴。

发现鸟鸣跟日出有关也是近四五年的事， 最为热闹动听的时刻在日出前半小时许，为了 跟上鸟儿们的节奏非得早睡早起不可，这于我 根本就不成问题，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熬夜及 睡懒觉的习惯，所以每当鸟儿们拉开阵势大展 歌喉的时候，我这个想要一饱耳福之人早已稳 稳站在列石上舒展腰身了。

此时的河畔仅为我一人所有，叮叮咚咚的 流水伴着此起彼伏的鸣唱，有领唱，有和音， 自然和谐，天衣无缝，纯净悦耳的天籁之音自四面八方轻轻叩击着心弦，心之愉悦化作朵朵 小花挂在唇角，挂在眉梢，拂面的凉风轻柔异 常，一个浅笑划去了天边。

此刻的天边已浮现出一丝亮光，或多或少 的薄云变幻着姿态，变换着色调，幸运的话会 在突然之间发现眼前一片红彤彤，天上、水中 连成一片，燃烧的火焰般。

“火烧云，火烧云！”忍不住惊呼起来。 拍照、录影、吟一首诗、写几句感言，大 半天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但每个月总能碰到 那么一两回，前后也不过几分钟，可谓转瞬即 逝，但如果抓住了，那种幸福感可能会伴随你 一辈子。这种发自内心的对于天地自然的热爱 所产生的力量之大、之神奇真的无法想象、无 可比拟。

还是说回鸟鸣吧，当天上人间一片霞光的 时候，那鸟儿却似乎瞬间禁声了，那流水也似 乎静止不动了，总之突然之间就不闻其声了， 最好的解释是它们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于完 全忘记了发出声响。

天大亮之后鸟儿们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觅 食上，河畔草丛里有的是虫子，有的是花籽， 尽饱吃吧，吃饱肚子好去迎接下一个黎明啊！

四

热身不过晨运的前奏，晨运才是一日之计 的重点，说起晨运就不得不提及那些拳友及毽 友们，与他们的结缘乃河畔漫步最大的收获。

话说四五年前准备完全慢下脚步的自己每 日晨昏开始在河畔走走停停，某个彩霞满天的 清晨，一不小心跟一位正在打太极的女子撞了 个满怀，从此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日日 随乐起舞，乐此不疲。缕缕晨曦透过树梢照在 我们身上，阵阵花香扑鼻而来，沐浴着晨光， 嗅吸着花香，我们的体态越来越轻盈，心态越 来越年轻，常常觉得自己就像那初升的太阳， 就像那盛开的花朵。此等享受绝非金钱所能带 来，非地位显赫所能拥有。

差不多同一时期，河边树下偶遇年过八旬的踢毽老人，连个招呼都不曾打，直接走过去 跟他一起踢起来，好像早已约好了一般。后 来 我们又吸引来一大群毽子爱好者，大家自自然 然走在了一起，每天相约河畔，从围圈踢到拉 网比赛以致踢出了国门，把小时候对踢毽子的 喜爱发挥到了极致。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发自内心，出 于自然，不带功利色彩，不带目的性，而且一 旦结缘就再也解不开。

人跟自然的缘分何尝不也如此？只有放下 心中的杂念、贪念，才能与之融为一体，才能 明白自然之美的真谛不过自然二字，从而拥有 一颗真诚自然之心，平淡从容，与世无争。相信 加冷河畔的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把自己放到了 最低，甘愿成为一棵草，一株苗，扎根河畔， 生生不息。

五

至此，加冷河畔的花草们终于该粉墨登场 了，它们才是河畔真正的主人，它们的存在使 得整个河畔充满了色彩，充满了活力。它们最 为迷人的时刻大概早上十时许，此时的我正好 晨运归来，运动过后的酣畅淋漓令人禁不住想 要有所表达，想要抒发一下情怀，而此时，满 河滩随风摇摆的花草也撩拨得人按捺不住，想 要随风起舞，想要高歌一曲，于是乎，人跟花 草也就完全分不清彼此了。

那就直奔花草而去吧，俯下身来听它们窃 窃私语，或者干脆跟它们耳鬓厮磨一番吧！

最吸睛的莫过于含羞草那粉嫩的花球，随 处可见，娇艳无比，它们充分展露着内心的喜 悦，那喜悦极具感染力， 还没来得及蹲下身子， 就知道自己嘴角的笑意已足以跟它们相媲美了。

不远处，几朵雅致的时雨花巧妙地躲在嫩 绿而宽大的叶片下做着淡紫色的梦，梦中的它 们轻轻地笑出声来，就跟着它们一起浅笑吧。

而那满河滩的长柄菊则快乐的小姑娘般， 如若不是被根茎牵着，真不知会蹦跳到哪里 去。它们大声嬉笑着，你推我一把，我挤你一 下，不知不觉间，自己也俯下身子跟它们一起摇头晃脑，一起嘻嘻哈哈起来

最为可爱的当属卢翠莉，它们扎根于河中 的一个“小岛”上，每天随着太阳的起落而开 合，有淡紫的，有粉红的，那娇媚的花朵惹得 我一次又一次趟进河里，一次又一次跟它们近 距离含笑对视。

该坐下来了，坐在河边的大石块上，让内 心所有的情感自然流露于笔端吧。不甘寂寞的 花花草草们你一言我一语，不落人后的蝴蝶、 蜜蜂们你东来我西去，美丽的红蜻蜓则怎么也 舍不得离开水面，它们的身影在阳光下闪着熠 熠的光彩。

此时的加冷河畔，我又怎么舍得离开？！

六

但是，但是，加冷河畔不只是阳光明媚， 不只是和风细雨，朵朵白云说翻脸就翻脸，电 闪雷鸣过后，滂沱大雨亦在所难免。但无论阳 光下还是细雨中，无论和风丽日还是暴风骤 雨，把它们当做风景来看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差 别。至于电闪雷鸣，躲开就是了，累了，它们 自然会偃旗息鼓，而当风雨过后，一道彩虹没 准就挂在了眼前。

这么说来，漫步加冷河畔其实只是一种心 态，一种淡泊宁静的心态；加冷河畔也只是一 种选择，一种近在眼前的选择。心态的调适需 要时间的磨砺，而可供选择的景色则随处可见： 一棵草，一朵花，一只飞鸟，一片彩霞，甚至 一首诗、一幅画，都会带给你片刻安宁、一世 静 好。

所以，无论经历过怎样的磨难，无论遇到 过如何的不堪，只要懂得一笑而过，随风而逝 的每一个日子也都成为了怀念。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看见太阳，和 苍茫无际的蓝天。”巴尔蒙特的诗句时常萦绕 心间。

“我寄身这个小红点，是为了漫步加冷河 畔。” 我的浅吟低唱随风飘向了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