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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名画失而复得

文| 王振春     图| 王振春、新加坡报业控股提供

1990年4月,徐悲鸿早已不在人间,但他的一幅画《寒江垂钓图》,几十年后仍在新加坡轰动一时。当时中英文报纸大事报道,《寒江垂钓图》失而复得,徐悲鸿的名字,又出现在报纸上。

原来那年4月,徐悲鸿的夫人廖静文女士到访新加坡,3月31日在怡和轩俱乐部的宴会上,银行家陈笃山送她一本书,书名是《寒江垂钓图》,书上印的画作《寒江垂钓图》,是徐悲鸿1948年补画的。

廖静文没料到这趟来新加坡,在宴会上竟有这样的插曲,更想不到《寒江垂钓图》在几十年后会再现。

 

徐悲鸿画中的新加坡人

陈笃山赠书时对廖女士说:“《寒江垂钓图》有段故事,画里的人物是先父陈延谦,为了纪念先父,印了这本书。”

他说:“1939年悲鸿大师在新加坡,为先父画的这幅《寒江垂钓图》,先父爱不释手,每次有朋友到访,一定拿出这幅画给大家分享。先父的诗友很多,大家看了《寒江垂钓图》,都不由自主吟诗助兴,先父也在画上题了诗。”

失而复得的《寒江垂钓图》。

《寒江垂钓图》一书的封面,只有徐悲鸿写的“寒江垂钓图”和“悲鸿”七个字,书内跨版印着一张徐悲鸿画的《寒江垂钓图》,图中人物陈延谦扮成渔翁,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在寒江独钓。

陈延谦是当年著名的银行家,1932年出任华侨银行总理,早年受私塾教育,擅长古诗古文。那年头,东海岸有一个文人骚客经常雅聚的名园,门口挂着“止园”两个字,止园内有海屋,景色秀丽,止园的主人便是陈延谦。

那年徐悲鸿在新加坡的画展结束后,应印度诗翁泰戈尔的邀请到印度举行画展,并为圣雄甘地作速写肖像。离开新加坡前夕,陈延谦在止园为他饯行,郁达夫、黄曼士等作陪。陈延谦作了一首诗:“老来遣兴学吟诗,搜尽枯肠得句迟。世乱每愁知己少,停云万里寄遐思。”

 

《寒江垂钓图》不见了

要谈《寒江垂钓图》的故事,必须把时间拉回1939年。那年的3月,徐悲鸿来新加坡开画展,卖画所得,全数捐给中国国内的灾民。

陈延谦那时是吾庐俱乐部的主席,与陈嘉庚一起领导抗战活动。徐悲鸿开画展是为了支持抗战,他当然大力支持。当时,他以“吾庐”主席和个人名义,认购多幅作品。

年轻时的陈延谦。现在Phillip Street的陈延谦大厦五个字是他的墨宝。

陈笃山说,第一幅《寒江垂钓图》便是那年画的。“爷爷拿到画后一天看到晚,视如珍宝,谁料日本人快来了,大家惊慌失措,忙着逃难,《寒江垂钓图》便不见了,爷爷好伤心,但有什么办法,谁叫那是个苦难的年代?爷爷1943年走了,死前还想着那幅画。”

1939年徐悲鸿(左)与黄孟圭(中坐者)黄曼士兄弟在江夏堂前合影。

 

悲鸿补画,“独钓”变“垂钓”

1948年,陈笃山到快乐世界的大同酒家赴宴,顺便进体育馆参观《南洋商报》摄影记者王纬恒的摄影作品展。他在看到展厅中一张徐悲鸿的照片时,猛然想起徐悲鸿是个大画家,当年替爷爷画过一幅《垂钓图》的画。画虽然不见了,但他拍下的画作照片还放在家里。

陈笃山把纪念他父亲陈延谦的一本书《寒江垂钓图》赠送给徐悲鸿夫人,中间为怡和轩俱乐部主席孙炳炎。

他那晚回到家后,马上找出这张照片。照片上,爷爷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爷爷还写了下面这首诗:“蓑笠本家风,生涯淡如水。孤舟霜雪中,独钓寒江里。”

陈笃山马上把这张照片寄给上海的徐悲鸿,请他补画一张。不久徐悲鸿的“补画”托人带到,《寒江独钓图》的“独钓”改为“垂钓”。

《寒江垂钓图》下面,多了徐悲鸿的一段提款:“1939年4月春余为星洲筹赈之展,陈延谦先生属写此图。逮星洲沦陷,此图毁失。陈先生哲嗣笃山世兄函求重写,时国中烽烟遍地,人心惶惶。余方长国立北平艺专,情绪不宁。感于笃山世兄之孝思不匮,勉力作此。1948年12月。悲鸿”

 

以画赠友传佳话

更叫陈笃山惊喜的是,悲鸿大师还把1939年南来开画展,为陈延谦及另一银行家李俊承画的淡墨速写原稿,一起送给陈笃山。并在画上题了几行字:“1939年4月余在星洲为筹赈之展,陈延谦,李俊承两先生皆赞助,曾为画像,此乃原稿。笃山世仁兄孝思不匮,特与赠之。1948年,悲鸿”

中国现代艺术大师徐悲鸿的女儿徐芳芳(上图)在新加坡管理大学副教授郭建超的安排下,到访父亲在南洋期间的最重要画室位址——江夏堂。江夏堂所在建筑,已经人去楼空的新加坡黄氏总会前会址,并将会在拆除后重新发展。能赶在拆楼前的关键一刻,重新踏上父亲当年的足迹,徐芳芳难掩心中的激动。

拿到这张淡墨速写原稿,陈笃山把它拍成照片,带到山仔顶(South Canal Road)附近,李俊承的办事处。李俊承也是诗人,常与陈延谦吟诗作对,看到故友和自己的画像原稿,一时触景生情,在照片上题了一首诗:“缁衣雨立话平生,意气相投似弟兄。谁料劫来分手去,哭君三万六千声。”

陈笃山收到徐悲鸿的“补画”时,还有一封信,信上说:“目下事务甚烦,日为员工生活奔走,寝食俱废。挚友黄孟奎先生此时困在澳洲,望能以400叻币交与其弟黄曼士先生。”

黄孟奎和黄曼士,是徐悲鸿在新加坡最要好的朋友。黄曼士是著名的收藏家,自称“百扇老人”,手上收藏徐悲鸿的画最多。他在芽笼36巷有个江夏堂,现已改为黄氏总会。

悲鸿大师1938年在新加坡时,住在江夏堂,最轰动的一件事是为那时的总督汤姆斯画一幅油画像,汤姆斯全身戎装,几乎每天都到江夏堂来。这幅画汤姆斯以千金酬谢徐悲鸿,1939年9月14日在维多利亚纪念堂举行隆重的悬挂仪式。

悲鸿大师笔下的陈延谦(右)与李俊承的速描画。悲鸿大师在北京托人交给陈笃山,陈笃山把它拍成照片交给李俊承,李俊承在照片上(右图)写诗一首。

看了徐悲鸿要接济黄孟奎的信,陈笃山马上交400叻币给黄曼士,由黄曼士转给他在澳洲的哥哥黄孟奎。

多年以后,陈笃山仍没有忘记悲鸿大师信上那段关怀友人的话。(陈笃山已于2008年逝世)

 

枯井藏书,完璧归赵

廖静文女士1990年来新加坡,有两个意外的收获。

一个是陈笃山出版《寒江垂钓图》,另一个是悲鸿大师当年买的三本书,在刘抗手上收了几十年,趁着这机会交给廖女士,等于完璧归赵,了却一桩心事。

这三本书,是西洋美术的百科全书,两本是法文,一本是俄文,当时兵慌马乱,不能带走,于是托黄曼士保管。黄曼士把书藏在一个枯井里,果然安全,三年八个月日军走后,他知道刘抗喜欢这些书,于是把三本书从井里拿出,交给刘抗“照顾”。

刘抗接了书,用绳子把它绑起来,藏在书架上,一心只想书的主人快点回来,以便归还。有两次,他到北京旅行,那时中国尚未开放,找不到廖静文,失望而归。现在好了,在怡和轩俱乐部的宴会上,见了廖静文,第一件事便是把三本书交给她,几十年来一直挂在心头的一件事,终于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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