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国家图书馆

文·虎威

以大量红砖建造的旧国家图书馆曾是市区里的一个地标 (图片取自《公共工程局历史》一书)

以大量红砖建造的旧国家图书馆(1960~2004)是我最难忘的、已拆除的一栋狮城建筑物。它于存在的44年里,不仅是市区里的一个地标,也是许许多多岛国儿女的“好朋友”。一想到它为了“城市重建”的原因而消亡,我的心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学画画的童趣

我是在光华小学念幼稚园时首次和这座红砖建筑结缘。在幼稚园里画画,何老师觉得“有天份”,特地做家访建议爸爸让我在课余上美术课。那时家境小康,特别喜欢艺术的爸爸“织梦”孩子将来做作家、画家、音乐家。何老师既如此建议,他自然从善如流,并让哥哥也参加以免“漏网”。

就这样,我和哥哥加入何老师介绍,女画家沈老师所开办的儿童绘画班,每个星期六到红砖建筑的一个大房间里上课。那时红砖建筑不过几年屋龄,给我非常悦目明亮的感觉。每一回,沈老师都会将一只玩具动物放在桌上,学生们除了画那只动物,也要自行配上背景和一个故事。学生画好后她会逐一看画听故事,有时也会在纸上补笔改进。教学方式注重想象多过技巧。

最近我创作新绘本,有小男孩绘制一幅以小熊为主角的“故事画”的桥段,竟与这段儿时上绘画班的回忆吻合。

借书读书的快乐

画课因家境走下坡而停止。后来举家搬到牛车水居住,我插班公教附小。当时的公教与旧国家图书馆距离甚近,我和后者的缘分以到那里借书、还书延续。

看书是我假期里最喜欢的活动。小六会考后读《三国演义》是那个假期的最大快乐。书倒不是从图书馆借来,而是父亲收藏的线装本。《三国演义》对一个未学过文言文的小童来说,不易读懂。从第一回似懂非懂读起,到了“熬到”第37回“刘玄德三顾草庐”渐入佳境。随着紧张的情节读得废寝忘餐,全然不再觉得是在读“很深的文字”。

往图书馆借书是从升上中三开始。那时,《西游记》、《水浒传》、《封神榜》等章回小说都看过,改读“新文学作品”。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女作家冰心清新感人的散文。这类书本全都是从旧国家图书馆成人部中文组的书架上借来的。

那时凡借书必须用“图书馆卡”。将要借的书本摊开,让柜台人员盖日期和拿起此卡,到还书时再“卡”归原主。如果有很多人借书还书,肯定要排长龙。

借书读书的奋斗

国家图书馆去得最频是在公教念高中时。为着顺应大环境的需要,有些华校高中生虽已用华文考获O水准文凭,但在高一年底还要用英文再考另一个O水准试,以获得英校生的“9号文凭”,我也不例外。华校生考这个试的最大挑战,是英文“第一语文”必须获得优等以上的成绩。

要考优等唯有下苦功!之前几乎完全不读英文课外书的我,开始到旧国家图书馆成人部英文组借书来读。很幸运地找到适当的切入点。事缘在中四那年上英文课,老师让我们读赛珍珠《大地》精简版,小说的中国背景似拉近了我和英文的距离。于是,到红砖建筑借赛氏大量的中国背景原著来读。起先,一页书里便有多个生字,还有一些即便用字典查过生字还是看不懂全句意义的句子。我抱着小六读《三国演义》的精神奋斗,果然也渐入佳境。赛氏的这类作品如果目录里有而书架上没有的,我会申请“预留”,而图书馆尽责的职员总会在别人归还那些书后,书面通知我去取。

各种活动的丰盛

由当年的公共工程局设计与督造的旧国家图书馆,是典型的现代主义建筑物。它注重功能,适合热带气候,美感不来自装饰而来自具实际用途的建筑构件。大量红砖的应用更使它显得出众。这红砖建筑也是多功能的。除了一切与图书有关的设施,还有个可用来办活动或做展览的礼堂。学生时代,我曾入选一项美展而有图画在那儿展览,也曾入选演讲比赛在台上演讲。

我当上建筑师后在公共工程局服务。当接到任务,设计将建设于裕廊东的图书馆分馆时,兴奋异常。自图书馆女皇镇分馆于1970年开幕之后,其他分馆相继在马林百列、红山、宏茂桥等地出现,都由局内建筑师和团队负责。记得我曾到红砖建筑为这个项目与客户(裕廊东分馆准馆长及其同事)开会。

隧道入口处为旧国家图书馆所在地

红砖建筑如今仅余围墙出口处两根柱子

另外,在2000年代初,我曾在红砖建筑的庭院内举办过“建筑、园林、文学”讲座。那是个美丽的黄昏,人们聚集在庭院内看幻灯片听故事,而庭院中央的喷泉缓缓地喷水,效果良好。记得在讲座结束前,主持人说,我们来年再邀请虎威先生为我们演讲,好不好?”观众热情地鼓掌⋯⋯想不到不久之后我被派常驻上海,而在我离开新加坡那几年里,红砖建筑被夷为平地,我连与它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作者为本地建筑师兼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