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

你一直都是这么回家的。

巴士到站了，你上去找到了靠后靠窗的位子坐下。你从书包里掏出无线耳机，开始听音乐，看着窗外。

你从自己喜爱的歌单上的第一首歌开始播，那是一首美国饶舌歌手的歌。你听着背景不断发出的电子音效以及歌手振振有词地唱。你听不懂，但是你是能欣赏的。至少，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歌单接下来的几首都是同一张专辑的。他要你听完整个专辑，否则也不会接触到这种音乐。你当作拓展自己的音乐品味，听完后还认真挑选了自己喜欢的三四首，和他进行了音乐上的探讨。

你依旧看着窗外。巴士经过一家麦当劳，你和他在想不到要吃什么的时候经常都会去的那家。附近有间小学，平时里面都吵吵闹闹的，你们像两个大孩子，吃着汉堡，看着对方傻笑。他的身影在你脑海里似乎没离开过。

对啊，他没离开过。他就坐在你的身边，和你一人一边戴着耳机听他喜欢的音乐。你常常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觉，或看着他刷视频，回信息，玩游戏。虽然不讲话，却也甘愿就这样一起度过。到后来你都没有发现，你眼里的风景只剩下他了。

耳机突然没电了。你最近是不是恍惚得连你离不开的耳机都忘了充电？拿下耳机，周围变得特别吵闹，没有了音乐的你感到一些局促。脑子里杂乱的思绪不断地往各处飞奔，撞墙，打结——无处安放，没有归所。

但是，你一直都是这么回家的。你一个人搭车，听歌，看窗外风景，一个人下车。他从来没有为你停留过。

你闭上眼睛，把思绪集中在呼吸这件事。几次深呼吸后，慢慢打开眼睛。这时，窗外的风景吸引了你的视线。有一棵厚实却苍老的大树，茂盛的树叶随着风在空中飞舞。蜂蜜色的枯叶乱中有序地掉落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忘优雅地在世界上留下最后一道风景线。你慌忙拿出手机想拍下这一幕，一瞬间枯叶已经掉了满地。

一瞬间。

真正的美丽都是短暂的。你不禁红了眼眶。眼前的景色触动内心深处，一些早已遗忘的自己，蓦然想到那句不知从何时起就依附在你心里的歌词：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吧，因为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林高评语：

王妍柔选择用第二人称说故事，把小说中的你摆到一个被观照的位置：回忆，思念，也反思。也可能，你是我的分身——我把“我”推开到一个适当的距离之外，你就是我，目的是要更好地看“你”的所思所为。故事中的你和他曾黏在一起，相亲相爱。现在分开，而你显然尚未能自拔于思念的痛苦，却无怨怼。最后引一句歌词作结，故作潇洒，同时给小说留下意犹未尽的想象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