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一

音乐会散场，一家人走出礼堂，父母习惯性掏出手机浏览资讯，直到被清场的工作人员赶走。

“吃什么？”孩子突兀地问。

三人前一天便计划睡个懒觉，起来吃点面包直接去听午间音乐会，然后下一次来之不易的馆子，庆祝家庭日。

父亲仍然是事不关己地沉默。昨晚他便顺从地表示无所谓，把决定权交给母亲与孩子以示尊重，随意到他不像是这家的一员。

母亲仍然是翻找着网上的点评，哪家餐馆都无法满足口味新鲜物美价廉距离又近的要求。

孩子找到一家港式下午茶，试探问起。

太远了。

一家自助餐种类繁多，龙虾螃蟹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太贵了。

新马风味的家常菜，熟悉的味道找回家的感觉。

太平常了。

下来的问答就是“随便”二字碰碎在大理石地砖上。

于是一家人继续沉默。

二

“走看看吧，去哪里都得从这里出去啊！”父亲终于打破沉默，抬眼看表，三人已经在音乐堂外站了半个小时。

“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要往哪里走？”母亲立刻反驳，“去市中心和回家都不是一个方向——我不走冤枉路。”

“那你站着不是浪费时间吗？走着再说！”

“那你倒是想想吃什么啊，什么都不管，这个家不是你的是吧。”

“我都说了吃什么随你便！我参与意见，你说主意不好，我不参与，你又说我不做事……不跟你们耽误，我走我的。”

父亲离开，往来时的地铁站方向走去。

孩子怔了一会儿，拉母亲的手：“走吧。”

她们也往地铁站走，落后父亲片刻。

她们看到父亲下了一层扶梯，那不是通往地铁站的路。母亲不认路，她不常来。孩子认得。

三

母女走在通往地铁站的地下商业通道里，孩子频频看手机。

前面就是地铁站，仍然没有父亲发来的消息。

有脚步声传来，一双大手同时拢住母亲和孩子的肩膀。

“我看下一层有个小演出，哈哈，也没什么意思。”父亲突兀地解释。

孩子也挤出一个笑脸。

于是三人同一时间到了地铁站。

四

“要吃烤鱼吗？坐一站地铁就到，我和妈妈跟朋友吃过的那家。”进了地铁，父母又为往回家的方向还是市中心方向坐车起了争执，孩子再次建议。

“那边餐厅也挺多的。”孩子又补上一句。

“走吧走吧，出来都出来了。”父亲见到一个可能的方向，立刻同意。

好吧。

于是一家人上了地铁。

五

母亲撂下筷子：“太一般了，都吃过一次了，还不如吃别的。”

“还贵。”走出店家，她又忍不住嘟囔。

父亲皱眉：“吃都吃完了，吃饱了不就行了吗？”

六

“大概就是这样，”她向心理咨询师吐出最后几个发涩的字，“我也不明白……”

林高评语：

一家人沟通不良的问题存在于彼此之间，性格上的，现实里的；也可能是埋伏在日常中，日子里缺乏一种凝聚力，家庭生活变得有气没力。活力和生气源自于家庭成员自动自发的付出与完成。李享用冷淡，时而有些敌意的语气叙述一家人找馆子用餐的过程，而存在于其间的心理不满甚至是积累性的。结束颇能收到吃惊的效果——然而，更重要的是，它留下了反思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