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岁月

作者 · 蔡家梁

《遇·见》是梁文福作品音乐会,2024年6月8日假滨海艺术中心音乐厅举行,一共午间和晚间两场。有幸海峡时报的高级记者甄素芳小姐邀约,共赴上一场艺术盛会。人生段段岁月里蕴藏着一首首回忆的歌曲,梁文福的歌曲陪我们这一代人走过岁月,一首首歌曲唤醒一些些阅历。我经历了一场感官的冲刺和情绪的挑逗,借用音乐会上演奏的部分歌名写下一打岁月纪录。

一个平凡的星期六下午,一个不平凡的遇见。感谢那绕梁的歌曲,唤醒每一段心灵的回忆。

时光倥偬,我们在催促生活中快转,慢慢慢慢淡忘,有过的曾经。蓦然,顿一顿步伐,回首岁月的颜色。

如果你不小心想起我

即使是一刹那闪念,还是你很有心,不管小心还是不小心。记忆泛着白色的纯洁,校服穿出你我的年少,左胸口是一个骄傲的大勾号。曾经都是文青,所以一个邀约变成非常温馨。尤其共赴一场音乐文化飨宴:视觉和听觉的享受、机遇和情绪涡旋、时间和空间辗转,感触太多太多,太多太多…… 重复着从前。

舞台上曾经你在曼妙起舞,为华族文化翩翩,在里峇峇里的旧校址。我在礼堂空间切磋着一颗颗银球,偶尔不规矩的一两粒球跳越过了界线,但台上台下从不认识。日子如此浅白,如白开水一样实在。

岁月那一张脸

岁月何曾沉默孤独,只是偶尔会有伤痕,内在其实一直藏着一把声音,悄悄悄地未曾让自己流失,要好好好好学习细细聆听。

音乐浣淘着岁月,文字碰撞眼睛。未来与过去千种万种风景交错[1],邂逅一句句熟悉,挑衅感官和澎湃记忆。风霜与皱纹开始书写脸庞,面孔还是年少无知般亲切。昨日我们刚刚在做采访,努力做个少年通讯员的模样。你是组长,橙色是你放射的光芒,混沌初开的文艺天空中寻觅晴朗。 

仁定巷豢养了许多含苞待放的雏鹰,从此你我这张脸开始结识对方。梦筑起文艺殿堂,和意境与缪斯结欢。方格经营起岁月和文字,用铅墨付梓欣悦的云裳。

中文是我们的文化传统,从中我们认识到许多志同道合的友人,好多已经展翅翱翔。

新加坡派

我们都当过麦当劳小孩,看到黄衣红发的叔叔就很开怀,因为童年那个年代,他就初步漂洋过海,吃汉堡包就好厉害,像个老外。登陆乌节路,第一天售卖就破了世界记录。

犹记我的第一个汉堡是鱼柳包,那时的价格对我来说实在很高,比几天上学的零用钱加起来还要高。两名小学同学,阮国伟和陈家磊,凑钱,请我品尝,假假做个老外的厉害。

小红点努力树立品牌,进取世界排行种种第一,国人耕耘积极,新航羽翼跨越国度,金沙赳赳昂首领土,新加坡派到底有没有颜色,是不是红与白?新谣,算不算新加坡派?

在麦当劳,我认识了第一个苹果派,红色纸盒黄色的派,馋嘴的浆一咬就溢了出来,浓浓橙黄色,滚烫在初犊舌尖上冒烟,从此学乖。生活中很多东西急不来。

一步一步來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2],日子开始和青春谈恋爱,武吉知马路散发米黄色彩。黄城是自我的一种骄傲,缱绻光阴美好欲滴。

雕栏玉砌,旖旎校园色彩。不管小楼有没有东风,一场倾盆,积水量高时就名副其实的水泄不通。很多时候要等到“退潮”的近黄昏,姗姗的我们才离去,学校的储物柜里总是有一套后备的衣裤。多少传统节日,多少学院庆祝,我们找到归属,压轴总是来一场大规模的排舞,上下欢呼。

敬贤图书馆是学校的圣殿,读书看书的好地点,肃穆得莘莘学子毛骨起敬。一个窃窃私语,只要不小心遇见,管理老师瓦尔特黄,远远就能听见一大声“Out”。当场把书本收拾,做个低头族,往门外赶紧走出。

倾城的光景却倏忽而来,院长披上孟母的衣裳,兀兰曾经变成短暂的学堂。我从女皇镇搭上巴士,日子在车站耐心等待。车慢慢,途漫漫,往学校的马路北上,车途和打盹成伴。

两房一厅的组屋要挤满六个人的声量,读书最好在夜阑人静的晚上。白昼嘛,就得计划往外窜。准备会考的季节跑到国大中央图书馆,埋首,装扮成一个大学生的模样。

在肯特岗读书的下午用餐回来,发现中央大楼的广场很多人围坐。学院里来了许多观众,梁文福手握麦克风,收音机播着卡带,唱起《历史考试前夕》。

 

天冷就回来

多少个青涩时代,把梦编织在外。妈妈的爱,总是在屋檐下等待。那三吨卡车黄沙滚滚的后来,绿色是一个记载。把笔和纸暗藏口袋,一个歇息就文字起来。我听到文字在呐喊,呐喊一种内在音嗓,感情和声音在呼唤,以及容颜和表白。

多少个还没睡醒的黎明,在东边岛上,想起了妈妈的饭菜。脸庞要装饰起来,因为Ah Boy to Man,不再童稚的男孩。女朋友在大学里结识新欢,我搁浅了爱,日子和莱福枪一起挨。

初涉

第一次总是难忘。上色,在一张白纸上,缓缓缓缓,颜料开始晕染。

第一次的失恋:夜依然,长空无异,但是星星永远不再亮丽。

第一次深深感伤,只有文字是自己的天堂。

第一次散文《星语》登上文艺城堡,第一次交织神伤和文字淋漓报纸上。

相信,你也是第一次,笔名被人引用成文章标题,喧嚷了一场误会和困扰。我还鼻子高高道:我能够用你的笔名命题,你可否依样画葫芦?年少的气盛没有被失恋磨殇。

后来在通讯员讯刊《膺族礼赞》,你把我的笔名标题登上。

让夜轻轻落下

歌手款款唱出年轻的情怀,光影此一段,彼一段,际遇幻变,过往的年代。也许已经不是爱,只是一种坚持的情怀[3]。夜帘垂下,黑压压地摸寻光火点点。年少充满激情活力,热血沸腾青春,痛得深,举步更谨慎。一步一脚印,摸到晨雾,盼到天明。风景潋滟光彩,在格子上驰骋,记录风雨,搜索阳光,落笔采撷一片时光,一程一段蓦然想起曾经。青春背影拉得长长长长,不舍得让他离散,握枪的手还是习惯拿笔的姿势,散文一篇篇把光阴捕捉留住。

后来《摘心罗汉》,从此出版。梁文福,写一封信给家梁,谈学枫[4],用心地为后来学弟的文丛出版注射振奋剂。你给我报道介绍,有心的朋友,在海峡时报。阡陌间朋友再遇见,再交肩。

排排坐

生活的旋律不再排排坐,外婆的兴化儿歌也模糊了许多。老人家坎坷路上节俭着一分一角,把希望寄回唐山起厝,惦念故乡的老家,莆田的祖屋。70岁那年终于做唐山,踏上回乡探亲的征途。遥遥,从驳船码头出发,再到大海换上船只。唐山的老屋门前的那一棵龙眼树,30年后我亲临目睹。外婆故事里,外公生前栽下种子,现在蓊郁散枝,累累是前人辛劳的果实。

我小时候认识的阿嫲,头上都有一个发髻。如今阿嫲步入时髦,发髻不再存在,对下一代来说已经算是古代。时下的童年已经不认识爬树,已经不再甘榜,山芭还是亚答屋,亦没有红毛丹摘和打斗的蜘蛛。弯弯的椰树只植在昔日的惹兰友诺士,外婆的咖啡店屋,追溯三角形的黛西牛奶,回忆没空调的巴士还在剪票的颠簸路。电子转眼把市场充斥,手机成为随身物,孩子的两片眼镜,越来越有厚度。

岁月已经过番,风雨飘摇。

很有味道的新加坡河换上新面貌,不再搬运苦力,却招徕觥筹交错的人潮。舢板变成河上德士,日子焕然七彩,五光十色。先人在岛屿驻留下许多许多,包括了上一代,承载包袱,传接一代又一代,大家筑起扎根的巢。

 

麻雀衔竹枝

麻雀有齐全的功能,努力展翅自己的一片天空,瞭望洞察生命的本质。

方言走失在政治的年代。23年后解了,鸟笼的闸门敞开,穿越过时空的束缚。方言驻留在父伯时代,那时候福建话畅流赤道,连印度同胞也说得很好。

我的方言,潮州勉强还不赖,偶尔加上几句广东和兴化,还有一点点马来话。广东是70年代港剧的功劳,我们开始迷上录影带,郑少秋侠义豪气的张无忌还有陈玉莲沉鱼落雁的小龙女,我为粤语更加努力。

外婆是我童年至爱,兴化话是她的表白。煤油升温的大大蒸笼有外婆的喜爱,一粒一粒的肉包让老人家每每掏口袋,请我们吃下午茶点。婆孙的时光没法拉得太长,却增添了我童年的五颜六色,记忆永远不断,却免不了慢慢慢慢泛了黄。组屋规模浓缩甘榜的范畴,但是邻里还是风情万种,因为有不同籍贯以及异族同胞。童年不知不觉长大,下一代的孩童连华语都似懂非懂,方言是世外沟通的另一种,只有非常时期才非典型的活跃过来。

一程山水一程歌

岁月是自己走出来的路,起起落落,磕磕绊绊。

日子难免继续搬迁,很多故事写着从前,写在记忆的窗边,zero point的橡皮圈把日子牵成一圈圈,我们走失在一些孩提的志愿,我们也迈近了一些孩提的梦想,把躲在窗帘背面的身影一起收敛。

岁月老去,泪水的背后深深反复着记忆。儿时的开心早餐是昨日咖啡店里的两颗生熟蛋,有爸爸帮我把“㗝呸Gao”[5]倒入杯盘的凉快。爸爸牵着我牙牙幼嫩的小掌,至终我紧紧握着他褶皱干瘪的老手,久久久久,不愿放手。

岁月还是在指缝间穿梭过去。今天陶瓷杯里的“㗝呸Gao”,啜起了苦苦与涩涩,瞳孔泛起爸爸的笑靥,逐渐逐渐湮远…… 髫龄的木马已经跑不见,时间改写了童年的巷口,掷多少纸飞机也挽不回跳飞机的从前,岁月的纸船在下雨天水沟溪里一去不复返。

以诗歌与散文佐日,文字春光筛落,鲜红的地毯是昨天努力后的今时,携手,共同迈向朝阳,我们步入生命新轨道。那森路已经竖起耸高楼宇公寓,全日空酒店没入历史。我的人生大事,曾经在此处饮胜亲戚朋友们的祝福,如今唯独照片追逐。你当日是最最准时的嘉宾,第一位对时入座,时间表却无法打破传统,酒席姗姗拉出长度。

岁月各自创造历史,花蕾悬在天边,等待发芽,怒放另一个新的世纪。日子胚胎成长,我们也有了成长的国土。

水的话

尘封的情谊开始绽放,记忆的老树浇上了水,不再枯萎,往事如水。曾经抱拥,明媚温暖的蓝天,憧憬的日子一瞬间垂垂老矣,一晃眼变成了历史,昨夜在谈笑风生中,冷不防走漏了些许月光。台上年轻的歌手唱出了动情的高昂,生命的呼唤,唤起原唱者颜黎明美丽的青春脸蛋。记忆堆筑成沙滩碉堡,一个来潮,来不及遮掩错愕的面孔,轻轻化作烟雨朦胧[6],人生就是如此短暂,像绚丽的七色彩虹。逝水岁月,岁月逝水。

写一首歌给你

我不会写歌,但岁月如歌,岁月有你,有色彩,让我回眸,有拔刀插刀的光影,我写岁月。

注释:

[1]未来与过去千种万种风景交错,《岁月那一张脸》里的歌词,不敢掠美。

[2]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一步一步來》里的歌词。 

[3]也许已经不是爱,只是一种坚持的情怀,《让夜轻轻落下》里的歌词,不敢掠美。

[4]《摘心罗汉》散文集,华初文丛30,梁文福写的序题:写一封信给家梁,谈学枫。

[5]㗝呸Gao:福建话,浓咖啡的意思。

[6]轻轻化作烟雨朦胧,《水的话》里的歌词,不敢掠美。

(2024年度优秀文学作品奖入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