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代广帮总坟墓碑上的“寿”字纹饰

中山古镇同乡总坟（甲午年，公元1954）墓碑上的“寿”字纹饰（照片现藏碧山亭）

广惠肇碧山亭是广东籍贯广府、惠州和肇庆三属人士的坟场，位于汤申路上段的324亩（132公顷）土地上。1980年代初全部坟墓已迁移和清挖，改建为碧山镇住宅区用途。旧时碧山亭坟场埋葬了十万余个茔地，“总坟”也有291座之多。相对私坟，“总坟”是广帮各职业行会、会馆、社团书室、善堂佛堂、姓氏团体、地域宗亲等的义冢、公墓（集葬地），从清朝道光年十一年辛卯（1831）下至公元1975为止，时间跨度足有一百四、五十年。

我在2023年重新搜集和整理这些40年前的碧山亭“总坟”黑白照片，总共找回285张。通观全部照片，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一，墓碑的碑帽上都会放上一些图饰，譬如蝙蝠（寓意居福）、铜钱（寓意钱财）、鹿（寓意禄），或是放上行会社团组织的称号等等；二，极大部分“总坟”的碑帽上都安置了一个“寿”字纹饰，造型或同或异。由于“寿”字纹饰屡见，这引起了我的注意。

根据找回的这285张“总坟”黑白照片作了反复通读和研究后，我总结了以下几点不成熟的看法：

第一，“寿”字是哀思亡者之余，对生者的另种祝福和寄托。旧时代碧山亭的“总坟”不是衣冠冢，更不是空冢。它是各职业行会、社团组织或姓氏团体的集葬墓。“总坟”是公家用来照顾那些无后嗣或较贫困家庭的合葬之地，也同样由公家出面操办和打理各种拜祭的身后事宜。虽说亡者已逝，但对活人来说最大的寄愿或追求不外这三者：寿（长寿）、财（钱财）、丁（后代蕃昌）。试举一对墓联文字：“吉地符祥龙矽水，佳城演瑞寿财丁”（金-6[注]，定堂胡氏总坟墓，寿财丁又见9-77广肇胡氏联谊会总坟、9-78南洋胡氏总会大总坟），除此之外也有的墓联强调“发丁财”（3-21中山堂甄氏大总坟和9-80副总坟、金-1肇府七君子列公合葬之墓），又或“旺丁财”（7-16南海中村李氏先人总坟）。总而言之，活人哀思亡灵同时也更加寄望祖先（或先辈）亡灵能够护佑后人，让生者寿长、财富、丁蕃。这三者当中，当然“寿”是最重要的，没寿没健康，一切白谈。因此，在“总坟”碑帽上就安放一个“寿”字图案，寓意哀思亡者的同时，更是对生者的另一种祝福和寄愿。

第二，“总坟”碑帽上的“寿”字纹饰沿续了中国传统的“寿”字百变造型艺术风格。华人向来喜欢“福禄寿”三个字，有福气、有功名富贵、兼又长寿，三者兼有是最理想的人生状态。中文字当中也是“福禄寿”这三字有百变的艺术造型，有百福图、百寿图又或百禄图，艺术造型琳瑯满目。旧时碧山亭“总坟”墓碑上的“寿”字纹饰，也沿续了中国传统的“寿”字百变造型风格，图案纹理皆多近似。为此，我根据传世的黑白“总坟”照片，综合整理了墓碑上的各种“寿”字纹饰图案（见上图）。

第三，推断某些“不可识”图案也理应是“寿”字纹饰。在通读传世的旧时碧山亭285张“总坟”黑白照片过程中，我也曾遇到不可识读的图案：

某些不可识图案也理应是寿字纹饰

这个图案反复出现在不同的“总坟”墓碑之上。我统计了一下有17张之多（占全部285张的6%）。但此图案文字似周非周，似万却又非万。我认为这个图案跟其它“总坟”墓碑帽上的图饰一样，是“寿”字的艺术图饰的一种。如前面所所说，活人最大的寄愿追求不外“寿丁财”三种。如今这个图案反复出现在不同的“总坟”的墓碑帽上，说明它是大家的共同追求。结合其它数百个“总坟”的“寿”字图饰来看，我们很有理由相信它极可能就是“寿”字艺术图饰的其中一种。同时它的纹路又比传统的“寿”字艺术字要简洁一些。

总的来说，根据碧山亭“总坟”照片看来，旧时代人们在立坟追思和安抚亡灵同时，也直接通过墓碑的文字图饰寄托表达了生者的祝愿和追求。旧时碧山亭“总坟”墓碑帽上屡屡可见的“寿”字图饰，就是生者祝愿和追求的具体表现之一。“寿”字图饰的应用，好比旧时代日常生活使用杯盘碗碟上面所绘“寿”字纹饰一样，寓意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祝福。

注释：

[1]金-6是编号，指旧时碧山亭坟场的金塔山、六号坟，余类推。

（作者为哲学博士、 新加坡花县会馆副会长、 广惠肇碧山亭监事、 文物馆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