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恶魔走向刑场 我看十指帮钟达成《恶魔日记》
文 · 黄嘉一 图 · Tuckys Photography
2019年10月26日,我在戏剧中心黑箱剧场观赏了“十指帮”钟达成的独角戏《恶魔日记》。
光天化日下,主角开枪杀害了一个小女孩。法庭上,检察官和律师进行辩论,检察官宣称当事人有罪,罪不可赦。 辩护律师以为当事人有罪,但情有可原。当事人并不积极为自己的生路努力,总结呈辞时,他语无伦次地说:“开枪,只是因为刺眼的阳光 。”
审讯结束,回到牢房,主角开始理解为什么住在老人院的母亲临终前找了个男朋友,因为,她需要从中体验活着的意义。
面对着充满星光与暗示的黑夜,主角向这个世界温柔的冷酷无情敞开了心扉。他说:“原来夜晚那么像我,那么……麻木不仁。 为了不那么孤独,我期望,被处决的那一天,有很多人过来看热闹,希望他们对我仇恨地叫骂。”
这故事,容易理解吗?主角另类的取舍、思考,观众可以认同吗?
《恶魔日记》的故事情节与架构来自法国存在主义大师卡缪的作品《异乡人》。当年阅读《异乡人》,花了我三年。小说不长,文字朴素,难处在于:怎么从字里行间去读懂作者的意图?这次与“异乡人”在剧场喜重逢,惊叹钟达成在一个半钟头的演出中走完了我之前利用三年才走完的路,故事人物的关系交代清楚,主题重点的拿捏精准。佩服!
近年,本地剧场为了求存,上演的剧目多为:以辅助学校语言教学的学生剧场、草根性强的谐剧或闹剧、以娱乐小资与中产阶级为考量的商业剧场。钟达成曾以独角戏《根》获得2012年海峡时报“Life!”戏剧奖,《恶魔日记》的演出,不随波逐流、人文取向的坚持与开拓,进一步巩固了他的个人风格。剧场中,昏暗诡异的氛围让观众安静地移情,全程投入地看戏,不交头接耳,不吃零食,不在不该发笑时发声影响旁人,难能可贵。尽管当前中文程度低落,我们竟然还可以有一批高素质、有文化追求的观众。欣慰。
《异乡人》书写于1940年,发表于1942年的二战期间。虚无、厌世、孤单、疏离、无助的负面情绪俯拾皆是。演出节目刊中,钟达成坦言,自己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一年,希望通过这一作品对自己的生命意义有一番疏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从经典作品中寻找现实意义,不为改编而改编,不为演出而演出,《异乡人》成了催生《恶魔日记》的素材,钟达成完成了一次创作意义上的实验。
大众眼中的恶魔,从梦中醒来。剧中,钟达成让光着膀子的主角随着情节的递进,一件件地穿上现代人的衣服、裤子、外套、鞋子,最后清醒地、从容地、又释然地步出牢房。牢门打开了,我玩味着,恶魔究竟是步上了刑场,还是行尸走肉般地走向人间? 向庶民社会价值观的妥协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独立的思考者走向人生的刑场。困境中,人,作为个体,活着的意义何在?
由是,钟达成完成了一次存在主义的思辩。
(作者为本地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