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一个美丽的词儿!
——纪念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

文·汪惠迪

“小康”最早出现在《诗经·大雅·民劳》篇。

《诗经》是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收集了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公元前11世纪—前6世纪)五百多年间、流传在黄河流域的诗歌305篇(另有6篇只有标题,没有内容),反映了周朝的社会风貌,展示了农牧、蚕桑、狩猎、战争、爱情、祭祀等一幅幅绚丽多姿的画卷,文化积淀极为深厚,成为解读周朝历史的百科全书。

《诗经·大雅·民劳》篇共五章,每章十句,每句四言,句式整齐,结构谨严。其第一章诗曰:

民亦劳止,汔(qì,庶几;差不多)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憯(cǎn)不畏明。柔远能迩,以定我王。

有人语译为:

百姓也已够辛苦,应该可以稍安康。抚爱王畿众百姓,安定四方诸侯邦。不要听从欺诈语,谨慎提防不善良。遏止暴虐与掠夺,怎不畏惧天朗朗。安抚远地使亲近,我王心定福安享。

其余四章每章开头两句依次为: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民亦劳止,汔可小息;民亦劳止,汔可小愒(qì);民亦劳止,汔可小安。小康(安乐)、小休(休息)、小息(喘息)、小愒(安宁)、小安(安定)互文同义,反复吟唱,表达了先民共同渴求的愿景。后来,儒家学说中也出现了“小康”。儒家所谓“小康”是指比“大同”的理想境界略低的一种政教清明、人民安乐的社会局面。而宋人洪迈所谓“久困于穷,冀以小康”,说白了,就是穷怕了,多么希望过上不愁温饱的日子啊!

自古以来,“小康”就是华夏百姓亲切熟悉的美好词儿,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小康”是神州大地上炎黄子孙的情结,蕴含着特殊的中国国情,富有鲜明的中国特色。

1949年10月新中国开国之初,人民当家做主,个个扬眉吐气,经济蓬勃发展,生活蒸蒸日上。眼看着小康日子就要来临,谁知进入50年代中期,突然折腾起来,这一折腾就是20年。先是1957年夏季展开的一场反右斗争,全国共划右派55万2877人;至1980年5月8日,除96人维持原判,不予改正外,余皆悉数平反。接着是1958年大跃进后就发生了一场天灾人祸,全国进入“三年困难时期”(1959年—1961年),经济一片萧条,百姓吃糠咽菜,贫病冻馁至死,数以千百万计。2011年1月出版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披露,1960年全国总人口比上年减少1000万;《中国人口科学》2005年第1期上刊载的一篇论文称“大跃进”时期非正常死亡人口约为3250万;还有说是1700万的、2158万的、2300万的、4000万甚至8000万的,等等。难关渡过之后,百姓休养生息,然而好景不长,突然,一场冠以“文化”的急风暴雨式的“大革命”爆发了,从1966年5月到1976年10月,延续10年之久。期间,造反口号不绝于耳,破四旧,打砸抢,挂牌子,戴高帽,大批判,游街示众武斗,全国一片混乱,搅得周天寒彻。据《建国以来历次政治运动事实》记载:“文革”期间,420万余人被关押审查;172万8000余人非正常死亡;13万5000余人被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死刑;23万7000余人死于武斗,703万余人受伤致残;7万多个家庭破碎。令人永远铭记感念的是农村中勤劳纯朴的老乡,他们自始至终坚守乡土,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让城里的造反派们可以吃着他们生产的粮食,夜以继日地互相揪斗、批判,一个个变成红眼公鸡。

历经磨难的当代中国老百姓正想像他们的先民那样异口同声高唱“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民亦劳止,汔可小休⋯⋯”的时候,是邓小平第一个体察民生艰难,提出建设小康社会。

1979年12月26日上午,邓小平和到访的日本首相大平正芳举行会谈,会谈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大平正芳突然发问:“中国将来是什么样?整个现代化的蓝图是如何构思的?”邓小平思考了一分钟就提出了“小康”的概念。邓小平说,到本世纪末,中国要达到第三世界中比较富裕一点的国家的水平,实现“小康”,“小康之家”的标准是人均800到1000美元。

1982年9月中共十二大提出“奔小康”;2002年11月中共十六大提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2007年10月中共十七大提出“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奋斗目标的新要求”;2012年11月中共十八大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总蓝图”;2017年10月中共十九大提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即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两个一百年”总目标中的第一个“一百年”的目标,是处于引领地位的战略目标,事关中国梦的实现,事关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建设小康社会”,多么令人向往啊!但是,关键在哪里呢?

2013年12月23日至24日,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会议强调: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一定要看到,农业还是“四化同步”的短腿,农村还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短板。中国要强,农业必须强;中国要美,农村必须美;中国要富,农民必须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基础在农业,难点在农村,关键在农民。“三农”不稳,天下难“安”;“老乡”不富,小康难“全”。

“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老乡说:“农村富不富,关键看支部;支部强不强,关键看头羊。”目前,中国大陆总人口为13亿9008万人,城镇常住人口8亿1347万人,占总人口的58.52%,乡村常住人口5亿7661万人,占总人口的41.48%。改革开放后,城镇化比率逐年提高,农村的行政村大大缩减,目前约为69万个。按每村设村主任和村支书各一人(有的地方由一人兼任),全国主要村官大约100万人,加上副职,总人数突破500万大关。他们就是老乡们口中的“头羊”,他们“强不强”,是农村能不能富起来的关键。

2012年11月中共十八大后,从当年12月至2018年9月,中纪委打了以周永康为首的“大老虎”209只,可是对老乡来说,“大老虎”是“远在天边”,跟老乡没有直接利害关系,可是“小苍蝇”却“近在眼前”,就在老乡身边,因此,如果“头羊”成了“蝇贪”,成天在老乡身边嗡嗡叫,老乡们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小康目标就别想达到。事实也确是如此。

2018年9月13日,天津卫视开播了一部电视连续剧叫《啊,父老乡亲》,跟2017年3月28日湖南卫视开播的《人民的名义》一样,受到观众热情的点赞。如果说《人民的名义》是反映城市“打老虎”的反腐剧,那么《啊,父老乡亲》就是反映农村“拍苍蝇”的反腐剧。在《人民的名义》中,我们看到,一个部委的处长赵德汉在别墅的床上、壁柜里、冰箱内塞满了一沓一沓的人民币,总数超过2.3亿元;在《啊,父老乡亲》中,我们看到,一个当了30年村支书兼村主任的老村官申保国,在家中的密室内整整齐齐地码放一堵堵跟墙似的人民币。此人的后台是县长和县公安局长,所以他在村里一手遮天,有恃无恐,贪赃枉法,鱼肉村民,老乡们说他比《白毛女》中的恶霸地主黄世仁还黄世仁。另一个叫张希平的老村官,也是村支书兼村主任,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暴村里的少女,却花钱让村民顶罪,自己若无其事,逍遥法外。在中国农村,村官巨贪、小官巨腐的现象十分严重。十八大以来,全国共处分乡科级及以下党员、干部114万多人,处分农村党员、干部55万多人。在农村,如果不惩治村官乡霸,不铲除黑恶势力,老乡们是不可能过上小康生活的。

“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农村富不富,关键看支部;支部强不强,关键看头羊。”头羊-支部-农村-老乡小康,中共在乡村的领导人其身不正,“小康”再美也只能是“老乡”的一场中国式的春梦。

(作者为新加坡报业控股华文报集团前语文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