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城赋
作者·伍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道德经》
邦国论
亚洲大陆南方之南
中南半岛南方之南
马来半岛南方之南
挟淡马锡的古名而来
《马来纪年》的故事太过遥远
浪漫的山尼拉乌他马王子
丢冠、化险、遇狮、取国名的
诗意传说
听了数十年，听到耳朵结茧
狮子城
从此成了你的乳名
苏丹和天猛公掌权的时代
英国人以白银换取版图
手绘的地图一摊
连地头蛇猪笼草
也惧于莱佛士手中的子弹
历史风起云涌
臣服是唯一的出路
锡矿与树胶
米字旗下的殖民统治与野性掠夺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猪仔
面对着贪得无厌的资本主义
群象、老虎、毒蛇与猛兽的攻击
烙印着南来华族的耻辱伤痕
检证与肃清
太阳旗下的昭南岁月与狂性杀戮
武士刀下家破人亡的星洲华人
欲哭已无泪欲告更无门的慰安妇
有人舔舐伤口，有人舔血嗜血
竖立着军国主义的血债碑林
国族意识的不同建构
政权版图的不同设想
军事对抗取代宪制谈判
英军与马共以烽火对话
炮弹花开满马来半岛
十二年的紧急法令
十二年的紧急状态
暗杀、刺杀与屠杀成了唯一主旋律
罢工、罢课与罢市成了响亮的配乐
新村喧哗着不道德的种族隔离
是谁赋予欧洲人圈禁亚洲人的权力？
让崇敬与谦卑一起沉沦
再现于钞票与邮票
曾经是分隔两地的三兄弟
槟城、狮城、马六甲
诠释一种名叫海峡原住民的
峇峇与娘惹
马来联邦、马来属邦、新加坡从缺的
海峡殖民地
组成马来亚联邦
而星洲，自1946年4月起
成了英属马来亚末期的
与人无尤的孤儿
蛇形桥
非九孔
非十七孔
非三十三孔
非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
非江苏贵州的跨江大桥
那是历朝历代未曾见过的桥
造桥专家未曾造过的桥
造桥典籍未曾提及的
一座畸形意识的
桥
无风不起浪
有蛇则可掀骇涛
平静的柔佛海峡是唯一的惊栗见证
那条狰狞的蛇
在国会摊开的蓝图上
缓缓滑行
如雷霆霹雳般炸掉一半长堤
那条蛇
自当弓踞蛇身
让车辆在其蛇背上碾过
碾成背鳞
让轮船在其蛇腹下渡过
渡成腹鳞
功过系乎一桥
那条吐着长长蛇信的
懵懂莽撞的旷世巨蟒
尚未诞生
就已绝尘
绝迹
井箍咒
与虎谋水，何异于
与虎谋皮？
三分令吉
成了五十余年前那纸合约的
一种耻辱
履约乎？解约乎？毁约乎？
毁约乎？解约乎？履约乎？
挣扎焦灼的心绪来自彼岸
三分令吉和五角令吉
成为天平上永远无法持平的
两端
给你十一个月的清新空气
掐住你一个月的咽喉
倘若苏门答腊烟霾是
拴住狮城咽喉的一条长长缰绳
那柔佛水供呵
就是悬在狮城头上的一把利剑
套在狮城头上的一顶井箍咒
有人在算盘敲不响的时候
喃喃念咒，妄图
水中取栗
化污水为饮用水
十三道工序的新生水
也许成了解除魔咒的
解药
越轨
枕木
枕着岁月
枕着马来亚铁道地权
悬而未决的问题
枕着这国际不解国人不明游人疑惑
半世纪的烫手山芋
刚刚解决了
立刻又招来新隆高铁的课题
腹死胎中的噩耗，或者
难产的悲哀，或者
剖腹产的惊吓，或者
猴年马月的无消息
这一条血脉
到底要政治越轨到什么时候？
白礁定律
历史有时候可以非常模糊
一些岛，一些礁
有时候就是主权争执的焦点
功过系乎一礁
也许寸土不让是邦国风俗
也许寸土必争是邦国信仰
白礁
自1979年以来
变成一个国际议题
双边关系的一粒绊脚石
盖棺尚未论定
海牙的国际法庭判官们
历史有时对焦，有时失焦
诉讼有时对礁，有时失礁
不管黑礁白礁
能够增加国土面积的
都是好礁
眈眈虎视
国国有本难念的经
那年年底
米字旗尚未完全撤出
岛国既已独立
何以还会有
邻邦驻扎的步兵旅？
邻邦那位步兵准将
执意以电单车警卫队护送
我们的开国总理，出席
独立后的首次国会会议
跨界将领的叵测居心
虎视眈眈的此情此景
让忧国忧民的总理忧心忡忡
国防就是国体
从此不再听天由命，否则
国将不国
家将不家
国防事务的前提是有假想敌
每一个国家都有一个假想敌
我是你的假想敌
你是我的假想敌
究竟是狮子城的等距离外交政策
还是老虎邦山大王式的君临天下
把源自战国时期的远交近攻谋略
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再听天由命
决心建立一支
属于自己的国防力量
象征国体与国本的峥嵘亮剑
破除一切
眈
眈
虎
视
(年度优秀文学作品奖入围作品)
